柏芷一边哆哆嗦嗦地穿着衣服,一边在心里头左右挣扎。她反复地告诉自己,现在的圆满很是够了,她不需要更多的信赖与......坦诚。
她是不喜欢亏欠别人的性格,她害怕他再要给她更多,她便会忍不住想要回馈给予。可她现在的这一切,全都是这个男人给的;若是能再给他更多,除了自己的爱之外,恐怕就是毫无保留的坦诚了吧。
醒醒吧,柏芷!她在自己心里面劝着自己,恐怕你这么做,到头来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和孩子们的幸福呢?不行,绝对不行......
她心里面的挣扎那样激烈,甚至都已经开始摇头了。
屏风后头传来“咚咚”的声音,朱见深好听可靠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芷儿,换好衣裙了么?”他知道她是有些害羞腼腆的性子,虽然在外头是稳重老成的皇后娘娘,但在自己面前,却永远是那个娇俏的小姑娘。他只当柏芷现在是害羞,所以才借着换衣服的时候躲到屏风后头。他知道自己现在若是大咧咧地走到这后面,她定然是要恼羞成怒的。所以他才体贴地留了那小小空间于她,让她穿戴妥当。
他不单不觉得这样子的柏芷太过娇气,反倒觉得十分可爱动人。若是她一辈子都只在自己面前这般,那他定然会觉得十分幸福。
朱见深这体贴的举动让柏芷能够缓一口气,终于冷静了下来。如果要维护住现在不易得来的幸福和美满,方才脑海里面出现的念头是再也不能够出现!
女人若是下定了决心、真正硬下心肠来,那也是十分可怕的。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了浅浅的微笑,走出屏风后头冲朱见深微微一点头:“我好了。”她又走到了梳妆台跟前,从妆匣中挑出一支海棠花簪,堪堪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
春光已过,这海棠花簪却真如刚从海棠花枝上头摘下的那般娇艳,这是尚服局司衣金铃的得意之作。但在朱见深看来,他的皇后此时粉面含春、许是刚刚受过雨露的滋润,一双星眸亮过天上的星星,美得惊心动魄。这海棠花簪再怎么娇艳动人,却也不及她半分的美。
“咱们出去吧,孩子们该等急了。”柏芷从梳妆台前起身,笑语盈盈地看着朱见深。
她这笑容虽然动人,可朱见深却无端觉得这像是她头上的那支海棠花簪一般,虽然花瓣俏柔、花色动人,与真正的海棠花几乎无异,但看上去总是有些奇怪。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柏芷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如水的星眸看着他,硬是把他的话和那丝奇妙的违和感觉堵在了喉间。
许是自己的错觉吧......朱见深走在柏芷跟前,牵起了她的手,一同走出了寝殿。她的步伐还有些虚软无力,那是方才恩爱的证据。朱见深突然又放心了:她永远都是自己的皇后,那丝小小的疑惑和违和,自己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解开,怕什么呢?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方才趁着柏芷在屏风后头天人交战又自我警告的时候,朱见深已经晃动了床边的雕花银铃,示意外头的宫女们进来伺候。因此当他牵着柏芷走出寝殿,正殿里头已是上了灯,柔和的光晕下,宫女们有条不紊地侍立在外头。
见到朱见深和柏芷出来了,侍立在最前头的芳汀含笑上前:“陛下,娘娘,要传晚膳么?”她殷勤温柔的口吻与平日无异,可嘴角多少有些揶揄的笑容让柏芷一下子想到了方才和朱见深的缱绻缠绵。即使芳汀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她也知道她是在笑话自己了!
柏芷狠狠地瞪了朱见深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面抽开,向前走了一步,朝着芳汀道:“太子和长公主呢?”
可几乎是瞬间,朱见深也跟着她往前跨了一步,然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这人......柏芷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战胜他的厚脸皮!
“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和直哥儿一同由琉和带着,在小厨房里头听罗女史说故事呢。”殿里头其他的宫女们全都知趣地低下头欣赏地毯上繁复精致的凤穿牡丹的花纹,芳汀亦是低头恭敬应答,但她似乎话中有话,“之前长公主殿下饿了,奴婢本是想叫罗女史呈些点心上来的,但长公主却干脆拉着太子殿下和直哥儿一同去小厨房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