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尺五寸的冠金圆顶凤车在宫中夹道上缓缓前行,八角穹盖的八个角上垂下的金凤明明昭昭,气派非凡。路上的宫人侍卫见驾无不恭敬避让。
皇后娘娘本就宠冠后宫,现下又怀了身孕,其地位更是牢不可破。若是冲撞了她的凤驾,实在是自寻死路!
其实地位卑微的宫人们是最会审时度势的。
柏芷到逸景轩的时候,敬妃正在凭湖的小轩内插花。听到小太监的通报,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带着一众宫婢从容行至正殿前,正巧与从宫门外入内的柏芷一行人遇见。
逸景轩虽唤作“轩”,其实也是座殿宇四合的小小宫苑。只是一角临着盈水湖,为周周正正的院落添了自然野趣,没有旁的宫苑那样一板一眼、肃穆无趣。
柏芷鲜少到这逸景轩来,初初进宫之时是由于敌友难辨、待得受封为后,则是俗务缠身、难有时间。但她每次到逸景轩,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妥帖。这逸景轩就像它的主人那样,大气雅致。敬妃身上有股很特殊的气质,能够让靠近她的人不由自主放下心中烦恼、变得平和从容。
“皇后怎么突然来了?”这五年的岁月似乎没有在敬妃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她身着鸠羽色的海上鹤家常襦裙并薄墨灰披帛,明明是寡淡至极的颜色,却在她身上有种别样的从容光彩。算不得极美的脸上是叫人放松信任的淡笑,一如柏芷五年前见到的那位高贵端庄的敬妃娘娘。比起钱太后和周太后,老天在这点上实在是宽待她良多。
“怎么?娘娘不欢迎本宫么?”柏芷脸上带了俏皮的笑,似乎也变回了未出阁之时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眨着眼睛向敬妃撒娇。
“这是哪儿的话?”敬妃伸手亲热地挽住了柏芷的手臂,轻轻扶着她一同进入正殿:“若是皇后想要见我,唤人传唤一声,我自然会去坤宁宫。你还有身子呢,何必这么奔波?”
“您是长辈,本宫平日偷懒不来拜见也就罢了,可没胆子‘传唤’您呐。”柏芷和敬妃一同步入正殿,在芳汀的搀扶下落座,笑嘻嘻向敬妃说道。
“如此看来,皇后今日必是有事。”敬妃笃定微笑。
“确是如此。”柏芷一点头,敬妃一挥手,除却常年跟在她身边的碧落之外,其余伺候着的宫人们井然有序、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殿外。
纵使是偏居一隅、处境尴尬,可敬妃到底是敬妃,这御下的本事,却是极好。
可惜了。
柏芷在心中一叹,然后看了侍立在自己身侧的芳汀一眼。芳汀一个眼神,坤宁宫的宫人们亦是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厚重的红木雕花殿门一关,敬妃脸上笑容微敛:“发生了什么事情?”
“菀姨,你知道‘红颜老’这道秘药么?”柏芷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将自己心里头的疑问丢给了敬妃。
她想得很清楚,周太后自入宫后,就被分到了太皇太后的宫里头伺候。若这道秘药是她在机缘巧合下得到,那定然是宫里头一早便有的秘方。
她和皇帝陛下身边的人虽然能干的很,但在这宫中仍是根基尚浅。若要打听这些秘事,又怎么比得上宫中的老人呢?
只不过太皇太后到底是辈分极高的长辈,没有敬妃这儿来得轻松,所以柏芷选了敬妃相问。她在宫里头呆的时间也不短,又是七窍玲珑的性子,若是宫廷秘方,应当会有所耳闻。
然而在柏芷期盼的眼神中,敬妃犹豫地摇了摇头:“并未听说过。”
柏芷心里登时又是一突,连忙追问:“您丝毫没有听说过么?”
“没有。”敬妃笃定摇头,看着柏芷皱眉,转而担忧地看着她,“难道是有人向坤宁宫下手了?”柏芷几乎是在后宫中一枝独秀,现下又怀了身孕,更是有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没有,只是近来在宫中出现......”柏芷摇了摇头,脸上的忧虑更甚:连敬妃都没有听说过的秘药,周太后竟然会拥有?若是真的,这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不可思议。
她心里很清楚:周太后放在慈宁宫的那个低等宫女,必有问题!
“你怀着身孕,不要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敬妃伸出手抚上柏芷手背,用了慈爱的目光看着她,“倒不如把此事告诉皇帝,男人嘛,总归比女人更有办法些。”如果是在四年前,她还不会对柏芷说这样子的话。朱家的男人虽然看似是痴情种,可若是翻脸无情起来,那也是能将人直接从云端打下地狱的程度。
但是皇帝陛下却是不同的。他不像他的父亲和叔叔,就算是知道了自己喜欢的女人的身份可能有点问题,也不会立刻弃之如敝履。
他是真的爱皇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