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桐并不理会这两人,只管带着一群妇孺按照计划好的路线上山。
妇孺们采摘果子的同时,吴小桐离开队伍去茶树那里了,老苍头和程充都没有在意,只当她又去采摘茶叶了。
再后来,老苍头砍竹子遇上了一窝竹鼠,杀了量之大的,还抓了七只小的;程充也收获不小,找到了一棵很合适做弓背主材的山核桃树,也射到了一头狍子……当然,狍子的角太短,没办法用于制弓,但狍子肉却是极鲜美的,正好拿来过中秋。另外,让程充合不拢嘴的,他在山上看到了野牛的蹄印……野牛的牛角可比岩羊角长得多,也更柔韧。只不过,野牛多群居,他一个人不太敢招呼,还是叫上徐褚一起再来一趟吧。
大家伙儿都关注着老苍头和程充的收获了,谁也没注意到吴小桐背篓里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老苍头又去菜园子里打理,才发现那片整好的畦子里盖了一层稀稀拉拉的稻草,仔细看就会发现,稻草的缝隙里有一层稀稀拉拉的树枝,看叶片,好像是被吴小桐称之为‘茶’的树枝儿?
老苍头看着这畦子的样子很是新奇,不由地上了心。这插树枝儿培植的方法倒是与‘插秧’有些类似……虽然从未听闻有人用过,老苍头却并不认为是吴小桐闹着玩儿。仔细想来,其实许多草木,能够断枝重生。比如柳树,就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句子广为流传。
看了一回,老苍头不由暗暗称奇。这法子若是用得好,倒是大有用处。
老苍头并没有声张,只是悄悄上心关注着。很快就注意到,吴小桐并没有过多地理会,只是过个三五日浇一回水,却也不是大水漫灌,而是她自己弄了个竹子套筒吸水喷洒。
由此,老苍头又发现了吴小桐弄出来的竹子套筒也是个新鲜玩意儿。
一粗一细两根竹筒,中间隔膜全部掏空,只留了顶端的隔膜,并将顶端打磨光滑,又加了一圈布条后,再把两根竹筒套合在一起。外层较粗的竹筒顶端隔膜打了数个细小的孔……老苍头看着新鲜,要过来亲手试了试,还真能把水吸上来,再喷出去。
玩了一会儿,老苍头就很嫌弃道:“此物虽然有趣,却实在粗陋不堪!此处布条若是换成皮子会更好。还有尾端,还可以留个手柄……”
吴小桐感动的热泪盈眶啊,连连点着头表示赞同,竖着大拇指大拍马屁:“爷爷太厉害了,我想了好久,咋就没想到呢!”
然而,吴小桐暗中却泪流满面。不是她想不到,只是她的动手能力太差,就这个‘粗陋不堪’,也是她尽了最大努力才做出来的,为做这个还割破手好几次……
有了老苍头动手改进,只花了一晚上,就给吴小桐制作出了一个很好的‘吸水花洒’,程充看见了,招呼了徐褚一起看,然后徐褚道:“此物倒是与那京城救火队的激桶有些相仿!”
说完,徐褚跟程充两人对视,目光一碰随即分开,却都自觉有些了然。
裴家三老爷原本在京城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掌管京城卫戍、治安、火禁和疏理沟渠诸般事务。其中火禁就是火警消防,裴依依作为裴三老爷独女,小时候没少被三老爷带出去见客,见识过激桶也是在平常不过的事。
吴小桐还不知道,她拿出来的喷水器已经有人给她找了理由,还暗暗为自己没有引起别人注意而松了一口气呢。
之前,她做事还能随心所欲,并不用顾虑太多。自从霍氏来到跟前,她就常常提醒自己,不要做的太过分了,以免引起霍氏的怀疑。使个小性子,或者忘记了一些事情,霍氏还能接受,但若是突然说出、做出裴依依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来,引起怀疑可就说不清了。
八月底,天气渐渐转寒。
胡元辰的病情进一步好转,终于不用再喝汤药,而是改为服用老苍头改进过的‘人参蛤蚧养肺丸’,缓慢调补,养肺润肺,调理身体。
九月初,天气进一步转寒,早上起来草木之头寒露越来越重,满山红遍,层林尽染。
吴小桐扦插下的茶树枝,大多数都枯萎凋零了,只有二十几棵老叶未凋,甚至还隐约有了生发之意。这大概是成活了吧?吴小桐欢喜不已,自然更加尽心竭力地照料。
福顺酒肆里,原来宋掌柜居住的屋子收拾出来,吴小桐和老苍头一起出动,很快就将胡元辰搬了过来。
到了这个季节,屋外有太阳的时候,气温提升很快,屋子里却会一直阴冷,特别是双溪镇地处深山,屋后又有溪水流过,湿度常年偏大,气温降低,就会特别湿冷,这种冷仿佛丝丝缕缕的,能往你骨头缝里钻。
吴小桐不由想起北方农村的土炕来,瞅了个机会跟老苍头提出来,加上程充、徐褚,三个人琢磨了一回,动手试着盘了一个,却并不成功,烟气不顺畅,导致火力不旺,还返烟……还好,他们是在屋外的灶台上试的,烟气很快就散了。若是在屋里,排烟不畅之下,还不呛死人呐!
想不到,吴江看见了,主动请缨,说是他曾经去过淮北,见过那边人盘炕。反正老苍头几个人也琢磨不明白,索性让他放手试一试,竟一次就成功了。
于是乎,各个屋子里开始大肆改造,将床移开,都临窗盘了火炕。又因为大家伙儿都在福顺酒肆一个厨房吃饭,屋子里自然不用盘锅台烧火,吴小桐又提议,在炕下设炕洞,烧炕的同时,也能烧水,方便了各屋用热水。
一番调整,第一个用上热炕的是做实验的老苍头。鉴于省柴的目的,老苍头和程充、徐褚三人睡了一盘炕。
之后就是大病未愈的胡元辰,一盘炕,仍旧由大有跟胡元辰睡在一起,方便他日夜照顾。
再之后是吴小桐和霍氏,然后是徐寡妇和吴大壮三家。
最初琢磨不透,琢磨透了,动手盘炕其实不难,几个人一起动手,一天能盘两铺炕。不过五天,各屋里的火炕已经都盘好了,木柴大火烧上一天,就能够睡人了。
镇子上其他人家也很快得了消息,过来见识过火炕的舒适干燥之后,也纷纷效仿,请了吴江和程充几个去盘炕。
男人们忙着这些的时候,女人们也没闲着。
山上的菌子没有了,山果子也采摘的差不多了,连山野菜也没有了,山林萧条,万物萧杀之时,寒露霜降之季,地里种下的叶菜也需要收获了。
吴小桐带着一群妇孺又转战到地里,把芥菜、雪里红等收挖回来,拿盐搓了,封到一口口缸里,准备过冬时候食用。也有的不腌制,而是晾晒成干菜……院子里内外,屋顶上,到处是一串串的菜干。
陈旧的记忆里,似乎听祖辈念叨过,说过去冬季没有蔬菜吃,有那心思奇巧之人,用稻草干牛粪将韭菜埋起来,再盖草苫子保温,促其在冬季生长。那般方法长出来的韭菜呈嫩黄色,因此又被称之为韭黄,那等稀罕物儿平时是吃不到的,也没有人舍得买,只有到了年节时分,才会拿到街面上卖,装在篓子里,用几层棉被包着盖着,购买之人也会将其揣在怀里,宛如揣着个婴儿一般带回家,一家人就能过个特别欢喜、有滋有味的年。
现代时,吴小桐是正宗的北方人,生长在北方,成年后也是在北方那座大都市讨生活,记忆中对季节的印象也是北方模式的。
这一世来到江北之地,虽还称不上南方,却也比她前世的出生地南下了数百近千里。
吴小桐一边带着众人收菜,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前世祖辈们生活的年代,温室效应还不显,就是排除掉温室效应的影响,那个冬季蔬菜的培育方法,也应该能在这里用一用。不论成功与否,她试一试也不会有什么大损失。一旦成功了,先不说经济效益,至少她自己也能在冬天吃些鲜菜了。
想一想,在终日只能吃些腌菜干菜的冬日,嘴巴里都要淡出鸟来的时候,若是能够吃上一回韭黄三鲜饺子……该是何等美事!
这般想着,吴小桐开始着手试验培育冬季蔬菜之法。
记忆中是韭菜,她就决定首先用韭菜做实验。
大田里没有韭菜,她家的小菜园子里倒是有一小畦子韭菜。
她将这一小畦子韭菜一分为二,一半用稻草,另一半则用稻草和牛粪的混合物。依着她的意思,若是能够只用稻草,她还是不愿意用牛粪的……
菜园子里的韭菜就那么大一块,半天都没用了就弄完了。
之后,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大田里的一片菠菜。
菠菜水分过大,并不适宜腌制,也不好晒干菜,这一片菠菜临时也没收,一棵棵铺展着,顶着霜仍然顽强地生长着,只是叶子边缘被霜打了之后有些发红,犹如冻伤了一般,但只要将叶片翻转过来,就能看见,叶片背面仍旧是翠绿色,透着顽强的生机。
相对比其他的蔬菜,菠菜倒是比较耐寒……
吴小桐起了心思,也没多想,只让小臭儿和拴住赶了牛车,拉了几车碎稻草和稻壳来,铺到菠菜地里。因为是一时兴起的念头,她也没多认真,随便撒了些稻草,很多地方都没摊匀,甚至还有些菠菜就露在外头,也没仔细整理,就撂开了手。
进了九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冷,几个小的都穿了薄棉衣。吴小桐也不例外,也穿上了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