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旻略有点激动的问她。“你弟弟学过音乐吗?”
姜谨言却是一派淡然。“学过阵子钢琴,考到六级没学了。”
乔旻不解。“为什么不学下去,他简直是个天才。”
姜谨言迟疑两秒,古怪的回了他句。“学了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听一遍就能模仿,那简直是巴洛克时代的大师们才有的天赋好嘛。乔旻觉得姜家简直是在扼杀一个贝多芬。
夜空中硕大的圆月被乌云遮蔽了一角。
姜谨言深吸了口带着桂花香气的微凉空气,低声道。“这种天赋对于常人来说或许是项与生俱来的财富,但对慎行来说不过是一件华而不实的妆点罢了。既不能成为令人自豪的职业,更不能带来养活自己的起码收入。”
乔旻回想这个安静得过分的小舅子,一丝隐约的不安浮上心头。“谨言,我觉得慎行好像不太喜欢我。这一整天都不太愿意搭理我。”
闻言,姜谨言停下脚步,转过脸认真看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道。“他不是不理你,他天生不会与人沟通,他……有点自闭。”
婆娑树影下,姜谨言脸上的表情被斑驳树影映照得晦暗不明。乔旻怔怔的看着她,心头徒然崩塌一角,竟是比他预计的更糟糕的状况。
姜谨言紧紧盯着他双眸。“他今天表现的已经是他所能展现的最好状态。我们用了十年才让他学会用微笑回应别人的招呼。用了十五年的训练才让他尽量不会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得太过突兀,在人群中不要成为异类。我们不需要一个天才,不需要他能过耳不忘,过目不忘。只需要他像个普通人一样欢笑,哭泣,谈恋爱,上学,工作……”
姜谨言说着说着声音里便带了哭腔。
乔旻一阵的心疼。突然明白为什么从一认识姜谨言起,就见她马不停蹄的在工作,白天剧院晚上代驾,发着烧倔强的在寒风中穿着薄纱吊威亚。比起他从小的养尊处优,这具单薄的身躯却是要撑起这样艰难的一家。
姜谨言吸吸鼻子,抹了抹腮边的泪。“这就是我和我的家人。他们不完美,他们略有残缺,但我希望我未来的爱人能跟我一样爱他们,把他们当自己家人一样真正爱他们。乔旻,从今天起,我已经把所有的秘密都交给你。如果明天起你不再联系我,我不会怪你的,真的。我……”
一记有力的拥抱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乔旻将她狠狠圈进怀里。令人窒息的搂抱,似要将她揉碎溶进自己骨血里。“傻瓜,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绵密的滚烫的亲吻雨点般落在姜谨言耳边、发间、腮旁、颈侧,最后缠绵的停驻在嫣红唇间。
缱绻的痴缠,吻到快要缺氧,乔旻才喘息着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抵着她额头认真保证。“谨言,现在的情况比我预计的要复杂,所有我需要一点时间向我爷爷解释清楚,你要相信我,我会说服他接纳你,接纳你们全家。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我,明白吗。”
姜谨言点点头,自从听了小奚那一番话,她就明白,如果她想跟乔旻成为真正能站在人前的恋人,光是他们两个彼此互许是不够的。乔旻的家人,她演艺道路上即将面对的各色人等,每一个都可能是祝福也可能是潜藏的危机。
乔旻重又把姜谨言送回家门口,看着她走进楼道,待她卧室的灯亮起,才回到停车场取了车,一路飞驰回郊外的别墅。
季管家自从收到消息得知他回了c市,就好一阵激动,终于等到他出现,自然是一番关切的嘘寒问暖。“孙少爷,老爷听说你今天要回来,特意让老刘给你烧了一桌子你最喜欢的菜。你怎么都不回来吃饭?”
看到乔旻手上烫伤的痕迹,顿时尖叫。“孙少爷,你手上怎么了?怎么弄的?”打开对讲机便是一阵吼。“快叫林医生来。孙少爷受伤了。”
乔旻无语。“就一点点烫伤找什么林医生,你别搞得我跟缺胳膊少腿似的好不好。你当人家林医生闲的慌啊。”
季管家不服气的嘟囔。“烫伤可大可小,万一伤口感染了呢?”
乔旻懒得理会他,跟姜谨言比起来,他从小到大被养的就跟个小公举似的。想想真是汗颜。“爷爷在哪?”
“在书房呢?”
乔旻俊眉一挑,计上心头。“叫人把我车上那个足浴桶拿过来。”
足浴桶?老季不明白,这是什么玩意,家里有桑拿房,有波浪恒温温泉池,随时可以喊来技术非常好的按摩师足疗师,这足浴桶是要来干嘛的?
乔旻在家中影音室里摆开阵势。放上一曲爷爷最爱听的京戏,用爷爷当年参加红军时发的搪瓷茶缸泡上一壶明前龙井。
一切准备就绪,老季及时的把乔老爷子请过来。
乔老爷子一看这阵仗,顿时皱起眉头。“你小子是又买车了,藏在哪?”
乔旻把乔老爷子扶到椅子上坐好,端出已经热好了水的足浴桶。“不是的,爷爷,我以后再也不买车了。”
乔老爷子狐疑。“那你今天想干嘛?”乔老爷子可不信他突然转性了。
乔旻替乔老爷子脱了鞋袜,将他干瘦的双脚缓缓浸入温暖的水中。“我这是想尽尽孝道,昨天我刚参加了个传统文化讲座,授课的大师说‘孝乃百行之本,众善之初也’我深感在这方面做的很不够,心中惶恐,爷爷年事已高,若我再不及时把握行孝的机会,等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之时,岂不是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