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痛又袭击了她,她痛得面容扭曲,彩曳扶她躺下,急道:“娘娘,你忍着,忍着啊!”
她眼神涣散,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过来,看着方淼晴道:“那一天你去御花园,我偷偷跟去只是想见一见皇上,看到了你被人玷污,王佳安也在,是她拦住我不让我去叫人的……她说你身份高贵,只会被赶出皇宫,没人再和我们争,我信了,才找了于嬷嬷过来捉奸的,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
“我只是一名出身卑微的奴婢,你是高高在上的贵女,我如何能比得上你呢。我嫉妒你,晴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你……”
方淼晴缓缓走近她,静静的看着她。
她忽地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晴晴,小姐,我活不成了,我求你,求求你,原谅我吧。”
她的指甲嵌入了她的皮肉之中,手腕被她捏得生痛,阵痛变得更强烈了。梁舒痛得叫出了声:“小姐,真的好痛啊。”
方淼晴感觉她的身子一阵阵的抽搐,眼神涣散,神志渐渐昏迷,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上滚落,握着她手腕的力量也渐渐松弛。她站着有一刻的怔愣。仿佛看到当年那一个怯弱的少女跟在她身后弱弱的道:“小姐,不,晴晴,我们是不是朋友?”
她是花鸟使选进的秀女,无依无靠的,总让人欺负,叶晴晴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啊。”
梁舒也曾在其他秀女使坏的时候帮她,也曾为她顶撞过太后娘娘,甚至为她挨过打……她胆小懦弱,在过去的某一段时间也是真心的待她,只是,她在她最危难的时候,见死不救,明哲保身。
方淼晴闭上眼,用力的抽出自己的手:“梁妃娘娘快不行了,赶紧再将参汤灌进她嘴里。”
鲜血的味道冲刺着整个房间。
过了小半会儿,梁舒到底是拼了最后一口气将孩子生下来,婴啼之声传出让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嬷嬷抱着孩子道:“恭喜皇后娘娘,梁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方淼晴道:“出去告诉皇上吧。”
这可是大喜事啊,所有的嬷嬷都出去,等着到御前领赏。
梁舒面色苍白的倒在床上,彩叶扶着她的手臂道:“娘娘,你生了个皇子,皇子啊……”
梁舒没有说话,也不见任何开心,她看着方淼晴,染了鲜血的手缓缓升起,似乎想要触摸到她却最终不能:“我不行了,晴晴,晴晴,我求你能将我的儿子抚养长大成人。”
方淼晴冷漠的看着她:“你的儿子自然有出身世家的德妃娘娘抚养,与我何干。”
“这样也好,王佳安欠我一条命,她终身都不会忘记我……”她脸色白得如冰雪一般,她朝她招招手:“晴晴,你过来,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方淼晴皱着眉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走过去,伏下身子。
梁舒小声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方淼晴脸色大变。
梁舒此刻如同虚弱萎靡:“娘娘,我求你,让王佳安抱着我儿子进来,我有话要对她说,她害了我的性命,我要她一辈子都好好的待我的儿子。”
方淼晴点点头,走出去叫了王佳安。
她看见王佳安抱着皇子走进来,她小声道:“德妃娘娘,梁舒不行了。”她离王佳安近了,伸手扯下她的香囊,道:“德妃娘娘,人之将死,莫要太过绝情。”
王佳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血色尽褪,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端庄的模样,道:“这只是普通的香囊,皇后娘娘若是喜欢送给娘娘好了。”
“这的确是普通的香囊,但若是再闻了其他香,可不好了,梁妃娘娘最近一直烧香拜佛,闻的都是上好的禅香,这个香若是和禅香混在一起……”神志不清,方淼晴见她脸色越来越苍白,道:“进去吧。”
王佳安抱着皇子走进去。
方淼晴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她缓缓穿过晨晨帷幕,待到最后一层时,她听见彩曳的哀叫声:“梁妃娘娘去世了。”
有御医和宫人从她面前穿梭而过,她站了一会儿,向外望过去。金色的阳光如常地撒在大殿内,楚昭然站在她的对面,她看清了他的脸,嘴角上面还有一丝未来得及隐下去的笑容。
他喜得贵子,又如何会在意一个妃嫔的死活?
殿里面明明点着炭火,可是,方淼晴却觉得满眼的凄风惨雨,眼前仿佛浮起飘雪,无声无息地飘落,又无声无息地隐于地底。
她觉得眼前一黑,猝然晕倒在
大殿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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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德八年十一月底,妃嫔梁氏因生产殁于甘露宫主殿,时年二十三岁,留下皇长子,穆德帝楚昭然扼腕而叹,追封皇贵妃,梁氏以平民之身进宫,死后封为皇贵妃,在外人看来已是莫大的殊荣,并且在甘露宫里当场封其子为永安王,打破皇子必须在成年以后才可以封王的规矩,也算是对梁氏情深意重了。
因梁妃故去,留下的又是个皇长子,德妃娘娘愿抚养皇长子,皇上恩准。德妃娘娘出身名门,有子伴身,王家一下子水涨船高,门庭若市。
在紫宸宫里,皇后娘娘大病一场。
方淼晴的身子一时火烤般烫,一时又冰冻般冷,一会儿又好像在大海中颠婆,起起伏伏,跌落于地,了无着落。恍恍惚惚间,她一会儿看见楚昭然站在光晕的地方对她笑,一会儿又看见祖父祖母眼中含着泪水,有一瞬间看见自己的哥哥和小乔……
她的心口疼得犹如刀割一般。喉咙里哽着一口气,泪水不受控制的滚入两鬓。再也不想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