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雨眼中闪过一丝沉痛神色,脸色变得苍白。
严子琛却不为所动,继续冷冷开口:“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怀疑过,他把你从我手中抢过来,不是为了报复,不是因为当年死去的沈若溪?”
“别说了……”杜思雨以为自己能忍的,只要他发泄出心里的恨,让她倾听到了就够了,可当那些她这几天做梦都在揣测的事情被这样毫不留情的揭开的时候,她的心仿佛被刀划开,钝痛感席卷而来,伪装的平静也像是激起了千层浪。
“我不说,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么?”严子琛笑笑,仿佛看见她脸上的痛苦神色才能让他放松般的表情:“思雨,我不是不愿意放手,但是前提你要过的幸福,你即使不跟我在一起,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也好过,你跟他在一起,我提心吊胆害怕你受到伤害要来得好。”
“你走……”杜思雨背靠在墙壁,仿佛找到了一丝依靠,明明身体都在发抖,却还是带着一股倔强,目光清冷的看着他说:“你婚礼那天我会去的。以后再见,我就是你的婶婶,不要再做今天这种不顾场合不顾礼节的事情,你不在意,我在意。”
“……”像是被她的话给伤到了般,严子琛英俊的脸上浮出一丝苍白虚浮的笑,他勾唇,好似第一次认识她般的神情:“杜思雨,你真的不是一般的冷血。”
他转身,不看她一眼,杜思雨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光了般,头抵在墙面上,身体发冷。
曾经爱着的那个肆意轻狂的年少男子,已经褪去青涩,闪耀着夺目光芒,只是心中执念太深,是爱,是恨。恐怕连他自己都辨不清……
不然怎么会一次次的来提醒她,她进退两难的处境,又一次次的打破她自以为伸手就可以触碰的幸福……
又或者,他是懂她的,知道她在爱情里受不得一丝一毫的委屈,受不了一个男人心里装着两个女人的爱,更受不了,男人的欺骗与算计……
还是,远离吧。
所幸,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她还有半年的时间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发生过关系不算什么,只要自己不陷进去,她就还是原来那个冷静理智的杜思雨。
*
秦芳退休的消息,她还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的,那天召开股东会的时候其实已经讲过,秦芳把自己手里的百分之五股份转让给严子琛之后,退休在家里颐养天年,而手中握着百分之二十五股份的严子琛,以低于严啟政百分之十的股份坐上了公司副总的职位。
她当时因为走神,并没有好好听。
今日知晓的时候,反而有股莫名的担忧,严子琛这次是真的在实施自己的雄伟报复,并不只是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更多的是想要和他的叔叔决一高下。
而他也很努力,因为秘书部的工作,与副总裁的工作经常有接洽的时候。
他对她的态度已经变得冷淡,可能也算不上是冷淡,也许只是情绪掌控得很好,因为她在给他做事的时候,经常能看见他看着她走神。
等她回神看她的时候,他又淡淡的移开眸子,清澈的眼底,波澜不惊。
与原来时刻都把情绪摆在脸上的大少爷性子,大相径庭。
真正和他在工作中接触之后,她才发现他的手段和谋略非同一般。
就像此刻,在公司一件项目的重要决策会议中,他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却被董事会的其他有资历的人反驳说:“这样的做法太铤而走险了,华新自成立以来,一直走的都是稳扎稳打的路线,若是这样贸然改变策略,怕是会影响客户对我们的信誉度啊……”
这一声对立的声音一出现,其他董事会的成员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表示并不看好这个年轻的副总的提议。
就在杜思雨以为他即使不会气的拍桌子,至少也会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言的时候,严子琛却突然低低的笑了。极其的自信沉定,还带着持才傲物的镇定自若。
别人听到他这么一笑,反而有些摸不清头脑,纷纷都停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反驳声,转过头看他,一副你还笑得出来的神情。
却见严子琛端着水杯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穿着银白色西装的修长身姿斜靠在椅背上,带着笑意的眸子在刚刚出言反驳的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后,才淡淡的开口:“正是因为华新自古以来都墨守成规,所以才需要作出改变,现阶段不只是公司的策略要变,客户群也要改变……”
他逐条逐句的说完,在众人还在揣摩、细思的时候,眼眸淡淡的看了坐在主位上的严啟政一眼,看似询问的语气,却带着十足的笃定:“叔叔,你认为呢?”
杜思雨心里不由赞叹,他平常在公司里都是很少和严啟政正面讲话的,即使有事也是秘书或者助理通报,又或者干脆跟着别人严总严总的叫,十分的生分,这会在这么严肃的会议中,把亲疏关系摆出来,明显的是在借势,甚至是在打那些看不起他的那些人的脸。
不得不说,现在的他已经沉淀下心来,处事方法上已然老练,趋近于成熟圆滑了。
只是这其中承受的压力又有几人能懂?
原来还想反驳的众人,在听见那声称呼之后纷纷噤声,这才想起,原来这个副总不只是握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这样简单。他还是严啟政的侄子,血浓于水,当叔叔的肯定多少会给侄子一份薄面。
跟他们相比,他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而严啟政对于自己侄子的态度,迄今为止都是模棱两可的,说是严厉,有的时候又非常宽容,甚至他刚刚升职为副总的时候,犯了一个任何管理者都不该犯的错误,给公司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严啟政也只批评了他几句,并没有真正的做出处罚。
可这两人说是叔侄,却又好像不是一条心的,从严子琛归集股份的做法开始,动机已然不纯,所以不想站错队的他们才一而再的推翻严子琛的提议,以严啟政的决策为准则。
现在这会,严子琛又亲切的问严啟政的意见,他们又怕两人关系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复杂,得罪了副总,也是一件不讨好的事情。
只能都闭着嘴,等到严啟政的态度。
坐在旁边的杜思雨也带着同样的心情看过去,只见男人静静的听完他的话,略略思索会,沉吟道:“首先我要纠正一点,稳打稳扎的步伐并不是墨守成规……”
他的话刚一出,董事会的人都松口气,庆幸自己没有站错队,而坐在对面的严子琛脸上伪装的淡定有丝裂痕在崩裂,放在桌子下的拳头,不自觉的紧握,看着他的眼底一派冷然。
就听见严啟政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在静谧的办公室里仿若有种镇定人心的意味:“若把公司章程比较骨架的话,那么公司经营策略便是这副骨架的主心骨,所以轻易改动经营策略的事情我并不赞成。”
“嚯——”底下的人纷纷笑着说:“我就说嘛,华新的经营策略若是有问题,那么全晋城都找不到一个经营的好的公司了!因为全都是我们华新的手下败将,那么多有过合作公司都依附我们华新而活!”
此话一出,严子琛脸上努力维系的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牵强、辛苦。
“安静。”严啟政沉稳的眸子看了发言的几人一眼,淡淡的说:“不过我倒是认为严副总所提议的改变客户群的问题,董事会应该考虑考虑。只是我虽然觉得这个提议虽然不错,但是不够成熟,不够完善,公司最重要的是利益,我们经常提倡的就是利益最大化,所以我觉得严副总应该有一个更完美的计划。你说说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做法。”
众人不由得惊了下,这明显的是在为严子琛辅路,为他在公司树立威严,两人毕竟是叔侄,怎么可能不在一条道上,那么以前经常唱反调的那些人还要怎么混啊?
严子琛脸上也有不小的震惊的神色,却是一闪而过,然后恢复了初时的淡定从容,略带歉意的笑了笑:“sorry,刚刚确实没有想太多,这会听叔叔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若仅仅只是改变客户群的话,那岂不是把我们华新维系了多年的合作关系的客户推给了别人?我们应该做到的是维系好老客户,发展新客户。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嗯。”严啟政目露欣赏的点点头,然后扫视了其他人一眼,“大家还有其他好的提议吗?”
“没有了,严副总这个提议不错,方才我只是没有想通透,哎,还是人老了啊……”坐在杜思雨边上的张总叹口气。
“可不是,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严总这么年轻就当上总裁,掌握华新公司全体员工的命运,严副总也是年轻有为,跟着你们,我们也不愁混不到饭吃。”有人笑着恭维。
杜思雨发现,别人的讨好和赞赏,都没有让严子琛脸上的笑意多加一分,仿佛比之前更冷了。
她当然能懂,严子琛心中的郁结,因为看起来今日他的提议成功了,但是前提是依附在严啟政也看好的前提下,这对于一向骄傲自负,不甘于人后的他,实则是一种不小的打击。
可,若是严啟政当众反驳他,他现在又是什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