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宋妈拎着保温饭盒徘徊在陈宁病房外的走廊上,一脸的担忧和焦急。
宋君快步走上去:“妈,到底什么情况啊!”
“唉,下午我到医院给你姐送饭的时候,她就一直问我你姐夫哪儿去了,我实在拗不过,所以就告诉她了……”宋妈脸色愁苦道:“然后她非要坚持来看你姐夫,从五点半一直坐到现在,叫她吃饭她也不吃,你说她才动手术没多久,身体还这么虚弱,怎么熬得住啊,小君,你跟你姐从小感情就好,你就多劝劝她吧,让她吃饭……”
“妈,不是我说你,你把这事儿告诉我姐干嘛啊,就不能先等我我姐养好身体……”宋君语气一顿,最终扶额无力地说道:“您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善意的谎言!”
宋妈脸上露出后悔的神情,急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啊!?”
“你把饭盒给我吧,您先别进来,我去劝劝。”宋君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宁所在的病房是医院的高级病房,大概一百平米左右,因为有落地窗的缘故,所以采光充足,消毒水味道要比普通病房淡上许多,窗外是一片小树林和鹅卵石小道,风景很是不错,病房里有电视,有卫生间,还有供家属休息的床位,可谓是人性化到了极点,给人一种家的感觉,整体氛围十分轻松。
但宋君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他关上门后,朝着病床边那道穿着蓝色条纹病服的身影走去。
看见那道落寞的身影,宋君喉咙有些堵,呼吸了一口气,道:“姐,吃饭了!”
“小君来了啊……”宋小雅长发披散,背对着宋君,声音依旧柔和,她说完这句后,便微微侧头,对着病床上沉睡的人说道:“宁哥,你看到没有,小君来看你了,呵呵,你怎么还不醒呢……”
宋小雅说着说着,便低声抽泣起来,吸了口气平静了心绪,她伸出手抚摸着陈宁缠满了绷带的面颊,看着他刚毅而温顺的眉眼,痴痴道:“我知道你这些年太累了,为了咱们的未来一直在打拼,承受着外人难以想象的压力,但这就是生活啊,再累也要坚持下去,你怎么能够在这时候倒下呢,我们的小宝宝没有起名字,小萱也还没有男朋友,咱爸的病也还没有完全康复,你不是小萱找男朋友后要给他把关么?你不是说等到咱们孩子出世后,咱们一家三口去旅游么,你还要睡多久啊……”
宋君眼皮微垂,狭长的眸子中流露出一抹忧色,她走到宋小雅身旁,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着病床上沉睡的人说道:“姐夫,你当初跟我姐提亲的时候,对我爸说,我姐这颗白菜被你这头猪拱了,我爸妈当时就笑,他们觉得你有钱又长得帅,怎么能算猪呢?但当时我和小月是真的这么认为的,我姐是多好的人啊,你不是还说要照顾我姐一辈子么?但现在你这幅模样又算什么?是个男人就赶紧醒过来,难道你想让我姐守着你孤独终老?我姐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她嫁给你,就是认定了你一辈子,你当真忍心就这么躺在床上冷眼旁观?看着我的外甥在上学后被人骂没爹的孩子?”
宋小雅泪流满面,抬起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植物人,是指大脑已经完全或大半失去功能,即已经失去大部分乃至全部意识,但尚存活的人,虽然植物人仍旧有心跳,且通常犹有反射动作,但生命延续通常必需他人的照护,进食等行为都得由他人协助才能完成。在医学上有被判定为植物人者再次苏醒的案例,但不常见。
宋君不知道陈宁的脑海里还残存多少意识,但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很可能已经被陈宁的大脑接收到,只是不能将反应表达出来而已,在电视里,植物人复苏的按例不胜枚举,但在现实里,却极少,可即便如此,无论是宋君还是所有关心陈宁的人,都相信他迟早会醒来。
可以说,如今陈宁想要复苏,要依仗的不仅是自身的意志,还有来自外部的刺激。
宋君看了一眼哭泣的宋小雅,眉头微微挑起,脸上出现一抹薄怒的神色,对着病床上的人继续刺激道:“让自己的女人为你哭泣,你很有成就感?陈宁,你丫就是一个懦夫!”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宋君说完这番话后,陈宁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与此同时,宋君肩膀上的宋小猫浑身毛发猛然炸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宋君一愣,用意念将宋小猫安抚了下来,意识在宋小猫的身体里巡视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见到陈宁依旧如木头一般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无声低泣的姐姐,宋君叹了口气,伸出手在宋小雅的肩膀上拍了拍:“姐夫肯定会醒过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保重身体,照顾好我刚出世的小外甥,我相信姐夫如果见到你这副模样,也会很难过的,你快吃饭吧……”
“算了,没胃口。”大概是因为宋君刚才对陈宁说的那番话,让宋小雅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但脸上依旧有着化不开的忧郁。
“我不管,你要是不吃饭,我就去水沟里打滚了,到时候变成一个神经病,娶不到老婆,咱家断了香火,你可就是罪人……”
虽然整个人的精神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但宋小雅见到宋君这无赖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扑哧一笑,她想起了宋君六岁的时候,因为自己不陪他玩跳绳,而直接哭闹着在水沟里打滚的事儿。
这一笑,便犹如黑暗封闭的房间被挖掘机捣出了一个大口子,让宋小雅心里的沉闷都散去了不少,于是将目光看向一旁桌子上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