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雅年近五十,本来离退休年纪也不远,一般这样跟着女主人的内管家,都是女主人交出家里内务后辞职,她这样旧主人去世的,剩下的几年职业生涯也不值当再跟一个新任老板。
所以她辞职大家都很理解,就算不在齐家工作,以她管理慎园的经验,满可以去职业学校培训酒店管理、女仆、男仆的课程里当个客座先生,收入不菲又不劳心。
她本来只是下意识跟黎嫂打个招呼,毕竟一辈子手腕使过很多次,违法的事情是头一次做。
安慧去世,齐镜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她离开了,丈夫儿子还在齐家的产业里工作。
满以为齐镜声一句知道了就足够了,谁知道竟然叫她去书房。
刘雅疲惫地站起来,这几天没了女主人统筹,沈灿又总是挑毛病,她实在很累。
但是齐镜声叫了,耽搁不得,端起茶杯喝半杯,她缓缓气儿还是赶紧去了澄心馆。
时间已近傍晚,晚风里带着一丝混着泥土腥的水汽,夕阳上面挂着一道彩虹,空气微凉。
齐镜声抱着小膏药一样的齐镜彦坐在摇椅里慢慢晃悠,小家伙午后哭了好一阵子,嗓子哑了之后,终于又睡着了。
刘雅轻轻敲了两下门,拉了拉衣襟袖口等在门口。
“进来。”齐镜声轻轻给齐镜彦带上隔音耳罩。
刘雅进了书房,半鞠躬,视线微微下垂,“大少爷。”
齐镜声让小九确认了齐镜彦听不到声音,“黎嫂跟我说了你要离开,这个没问题。只是你离开之前,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没有多少时间,你回答的爽快一点,对双方都好。”
刘雅交叠起来搭在身前的手颤了一下,随即稳住了,“大少爷请说。”
慎园的内务管理,其实也是一个公司,每年有账目审核,有许多部门,她并没有什么秘密。
齐镜声轻笑一声,“看起来你胸有成竹,那么,谁教母亲给我炖那的那些补身体的汤。”
刘雅脸色一下子白了,额头上微微冒汗,嘴张了几下,“我、我不……”
“想好再回答。”齐镜声打开光屏看文件,把她完全丢在一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雅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她从来不知道,大少爷是这一个人,这样浑然天成的气势,怎么都不像刚成年两年的孩子……
明明,记忆里他还是那个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循规蹈矩,对人毫无防备的男孩子。
如果早知道安慧谋算的是这样一个人,她一定会拼死阻拦,且不说齐镜彦的基因缺陷,就十六七岁的年龄差,是怎么也赶不上。
齐镜声不停的用电签批阅文件,屋子里静的能听到刘雅的呼吸声,她自己觉得心脏噗通噗通的正在努力跳出胸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贴身的内衫已经被汗水浸透,刘雅艰难地张口,声音干涩,“一个姑娘玩笑提起来的,先是在度假的地方出了小事故认识了,彼此问了问,发现和夫人娘家那边有些关系。”
安家?
齐镜声眉眼微抬,安家不在麒麟星座,做的也是冶炼,但是比齐家规模小许多,且主要是原料加工,没有自己的矿。
他们想干掉自己拱齐镜彦上位,很容易理解。
市场被产业链齐全、越来越庞大的家族逐渐垄断,安家虽然也是传了许多代的世家,但是说的好听一点叫专注一行功利心淡,说的难听就是祖宗战略布局能力太差,后辈又不争气。
不开矿固然能让政府的监管松懈许多,也不用同各级扒皮打交道,也不需要费心控制危险的能源戍卫队,专专心心做产品,非常好。
但是挡不住别人开矿的家族,有了钱之后自己也能建生产线,譬如齐家不但产品线齐全,连实验室都有,养着的科研人员,也就比国家控制的略逊一筹而已。
而安家这种,自己没有上游产品、原材料全靠买进,当手中掌握先进技术的时候,能稳稳占有一席之地。但是利润会被成本削薄,技术进步也赶不上使劲儿砸钱养起来的人,天长日久,就逐渐沦落了。
齐镜声记得,上辈子自己三十来岁的时候,他们只剩几个冶炼厂,勉强算个收益不错的企业主。
刘雅说了开头,就顺畅起来,“那个汤,不喝很久没关系的,您只吃了两次,要连续许多年,才会对能量场的稳定性产生影响,所以、所以您不需要担心。”
“哦,那还真是、非常幸运啊,”齐镜声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点了点,“离职之前,整理一份你知道的安家的资料给我,越详细越好,我满意了,对大家都好。”
“是、是是。”刘雅汗流浃背地转身推开书房的门,小步走到门口,然后几乎是跑出的澄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