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叶窗自动降下一半,光线也被遮去一半。
投影的光射向屏幕,白松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找到相关文件夹,打开一个cad地形图。
鼠标的指针伴随他的介绍东南西北四向移动,末了,他微微一笑:“不用前期分析,也不用考虑地势,假设这是块平地,请告诉我你的设计思路。”
他看一眼电脑右下角,说:“给大家三十分钟的思考时间,既然发了纸笔,我希望可以看到你们的设计草稿。”
八人纷纷提笔,而习萌,从一开始就一直用力握着笔。
妈妈,她感觉脑子里的白点正在无限扩大,马上就快当机了!
她瞪大眼睛观察屏幕上的场地地形,由于方向一致,总免不了看见某个坑货还在安然闲适地垂眸作画。
愤怒么?不。
怨气早已在不久前自行消散,她只是感到悲哀,身正不怕影子斜,同理,假若能力足够,自然就不会在遇到突发状况时手足无措。
他主动敞开后门,她感激不尽;他最后没有兑现,她也应当摆正心态。
这同样是她做人的原则。
观察完毕,她在纸上歪歪曲曲地勾勒出地形轮廓,潦草地铺路、添加小品、种树……
心依旧在抖,但好在手稳住了。
莫迟转动手里的墨线笔,不偏不倚地望去一眼。
她低头认真的模样像个趴在桌上演算练习题的中学生,眼睛离纸面很近,并且习惯性地在思考时轻抿左拇指的指甲盖。
习萌察觉有人在看她,抬眸去寻,与白松玩世不恭的目光不期然撞上,他散漫悠闲地冲她一笑,她也愣愣回了个笑容。
***
半小时后,讨论开始。
与之前宣讲会片刻的沉默相比,在座八人明显心怀忧患意识,知道主动抢夺先机。
他们对着屏幕富有创意地讲解规划,结束后将手画的草图交给白松。
每个人说完,闫培亮都要求其他人提出质疑或给出评价,由始至终,只有习萌半个字不吭。
她没什么好评判的,也没什么好表述的。所有人把她知道的都说了,把她不知道的也都说了,她还能说个毛线呀!
岳桃手伸到桌底下暗中拍她腿,她一震,用眼神无声询问:干嘛?
岳桃神色焦急,嘴型在说:举手!
唔,举手说什么?你教教我⊙﹏⊙
白松和闫培亮对众人的表现没有露出特别满意的表情,不过也算不上失望。
习萌像个隐形人,已被他们完全忽视。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好心提醒:诶,你的规划构思呢?
闫培亮将八张设计草图挪在一起,侧立着在桌上磕了磕。
其他人手里只剩一支墨线笔,唯独习萌还保留一张白纸。
她闷在那里低着头,白松眼底闪过轻慢的笑意,长手一伸,象征性地在她桌前敲了敲,说:“草图不交,可就一分成绩也没了。”
没有就没有,交了也是最低分,何必拿出来丢人。
习萌闷闷“哦”一声,把a3纸对折,“那就……”不交了吧。
“我想,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是因为紧张而错过展示机会,等你出了这扇门,会后悔。”莫迟沉静的眸光对着她,嗓音平静,仿佛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其他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在他们眼里,眼前这位*oss看上去冷漠不可亲近,实际上也还挺通情达理。他是在给习萌机会,大家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然而,白松和闫培亮就完全不是他们这种无所谓甚至还颇有些惊喜的心理,他们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么(⊙o⊙)
其实被雷劈中的何止他们二人,习萌也很震惊呀。
刚刚不是不管她死活么,现在又是在闹哪出?
习萌意外地看着他。
他神色平常,身体向后一靠,继续慢悠悠地说:“我想听听你的规划思路,说说吧。”
她:“……”
祖宗!大祖宗!不要再坑她啦,她真没什么好说的……
她目露乞求,可他好似看不见,手里转着笔,姿态闲散,用一种鼓励包含的目光牢牢锁住她。
对面白松和闫培亮看她的眼神颇为微妙,她觉得自己是一只被赶上架的笨鸭子,脑子里一团乱,全是嘎嘎嘎的叫声。
直到岳桃又在她大腿上拍一下,她才意识回笼,缓缓展开刚才折上的白纸,找回自己的声音:“呃……他们说的对……”
然后,嘴巴闭上。
众:“……”
没了?白松下巴都要掉了。
莫迟依然沉默温和地看着她,瘦黑的笔杆在他修长的指缝间转啊转。
谁说没了!她在措辞!
白松轻视的目光令她很不爽。再开口,声音不由放大:“该场地的确是一个景观示范区,造园手法也的确应该与居住区的建筑风格交相辉映。唔……白总监有介绍说周围的别墅区是中国院子,那就说明中心景观带最好是新中式的景观风格。”
废话。白松翻了个白眼。
习萌刚巧瞄见,心一沉,毫不客气地和他对翻了一个。
她最讨厌心情忐忑的时候还有人在一旁打击她的自信心,反正这份实习工作保准没戏了,得罪他也无所谓。
白松被她白了一眼后,微微一滞。
莫迟将她不高兴的神色尽收眼底,抿着唇好笑,眸色朗朗。
刚进入这间会议室时,习萌选择性地将视线落足点投向还算顺眼的白松,而这会儿,白松在她眼里无比讨厌,她弃之而不顾,潇洒地决定转投于他旁边那位坑货。
尽管这位祖宗坑她一次又一次,可至少他瞧她的眼神是温暖的,可以给予她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力量。
四目凝视,他包含期许,她信心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