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英拿着药方去找司机了,我走出副楼,回到主楼自己的房间。雨还在下
着,淅淅沥沥的,偶尔还有一两阵风,从树丛里穿过,发出一阵低幽的呼号。我在书桌前坐了许久,四周寂静、冷清,世界已经把我完全遗弃了。
我取出纸和笔,给汪守成写了一封信,简要叙述了从我和阿珩相遇相识,到我怀孕生子、抚养小宝的艰辛历程,以及后来的种种遭遇,直至今晚那杯红酒引发的丑闻。一行一字,全是血和泪。
我请汪守成看在小宝是汪家骨肉的份上,好好培养他长大成人,也请求他原谅阿珩的过错。最后感谢汪守成在危难时刻的出手相助,我愿意以命偿还他的恩情,希望一切悲剧,都随着我的生命结束而终结。再不会闹出继母和继子通奸的丑闻,再不会有人让汪家的姓氏蒙羞。
我摘下价值数百万的钻石戒指和项链,放进梳妆台的抽屉,又将阿珩送给我的那枚钻戒装进挎包。之后背上挎包出了房间,将那封信交给小红,请她第二天一早转交给汪守成,并特别叮嘱,只能将信交给汪守成一人。小红见我背着包,问我这么晚要去哪里,我骗她说出去买点东西。
我回到副楼,上二楼碰见春英,她告诉我,药已经买来,叫醒阿珩给他吃了,现在正睡着。
“二少爷迷迷糊糊的还在问你去哪里,我说你没事,回房间休息了,老爷血压升高,暂时管不了其他的事情,他才吃了药继续睡”,春英轻叹了口气,“我看得出来,二少爷很爱你,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嫁给老爷。”
“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够选择的”,我的声音凄楚的响着,“我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春英似懂非懂的摇了摇头。
“春英”,我由衷地说,眼里蓄着泪,“我第一次进汪家就认识了你,我们也算是有缘分。拜托你,帮我好好带小宝。”
“太太,你……”春英眼里闪着惊惧,“你要去哪里?”
“我要离开这里了”,泪珠在我的睫毛上凝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爷肯定不容我,但他是个善良的人,会收留小宝的。我一个人能力有限,无法抚养弟弟。”
春英同情的望着我,“我一定会的,小宝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也很喜欢他。”
“谢谢你”,我轻声说。
我走进小宝的房间,打开灯,看到他熟睡在小床上,我俯下身子,轻轻的吻着孩子的面颊,睫毛上的一颗泪珠滴落在那小脸上,我悄悄的拭去了那滴泪。“小宝,妈妈要走了,这次是永远离开,你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小宝,妈妈对不起你,没有能力保护你,只有把你托付给爷爷了。希望你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再对小宝看了一眼,就悄悄的退出了房间。我再去看阿珩,他的房间亮着一盏壁灯,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他和小宝一样熟睡着的脸庞,我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的唇。“阿珩”,我很轻很柔的唤他,“你说不怕下地狱,就怕地狱里没有我。现在我要先走一步了,我在地狱里等你!”
我离开这栋生活了将近两年的洋房,招手拦下一辆的士,在家附近的石拱桥前下了车。
我再一次踏上了那座石拱桥。雨扫着我,风吹着我,我的长发在风雨中飘飞。我像一个幽灵,穿过了雨雾,向前缓缓移动。心中朦朦胧胧的想着,曾在这座桥上经历的往事。依稀仿佛,我看到了在桥头依依惜别的少男少女,男孩将一条项链戴在了女孩的脖颈上。两人四目相接,默默无言。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几百年?几千年?阿珩,我们永远并立在桥上,被隔在桥的两端,被桥所沟通的,是幻梦,被桥所隔断的,是真实。不管时光如何流转,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依然改变不了这样残酷的现实。我累了、倦了,太多的阴谋纷争,机关算尽,我已无力承受。短短25年的人生,我饱尝人情冷暖,看尽世态炎凉。唯愿我的灵魂远离尘世纷扰,觅得一处静谧的安息之所。
我笑了起来,雨和泪在脸上交织。雨湿透了我的头发,也湿透了我的衣服,我走着,一步一步的走过了石桥,走向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