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韶渊神色未动,但环绕在他周身的空气却瞬间冷凝了几分,随后,他缓缓地走到椅子前坐下,嘴角勾起一丝冷嘲的浅笑,“原来李玄机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一个,本宫和皇兄都被他骗了。”
“不但言儿被他抓走,连麒麟炔也落在了他的手里。”姬韶祈抚着胸口又咳嗽了两声,眼底难得闪过了一丝愧疚,自嘲道:“本王自负这皇城里无人能算计得过本王,却不料最终竟栽在了最信任的人手里。如此看来,近年内京城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太后和三皇弟想要谋逆之事,应该全都是李玄机一手策划出来的,而他最终的目的就是得到麒麟炔,成为暗影宫的主人,取代我姬氏皇族成为真正的九州共主,如今宫中已经乱成了一团,父皇在一连串的变故和太子的教唆下也几乎失去了理智,若是明日墨将军真的被处死,恐怕这天下就真的要乱了。”
姬韶祈的话音微微一顿,最终有些不甘地叹了口气,“六弟,是本王输了,你可还有办法扭转现今这一切?”
他生而病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还剩下几天。但他从来都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是庆国的皇长子,他从小到大所学所想的一切皆是要如何孝顺父皇,如何为父皇分忧解难,让庆国的天下可以千秋万载,让庆国的百姓可以和乐万年。
幼时的记忆中,父皇对他极尽宠爱,也对母后身怀歉意,只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的面前,并遍寻天下名医来为他医治身体。可惜,他这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痛根本无药可医,纵使他再殚精竭虑也改变不了他永远无法入主东宫的事实。
后来,皇城里的皇子日渐增多,围绕着储君的争斗也越来越复杂,姬韶祈原本的赤子之心在经历了宫闱争斗后逐渐冰冷,温暖的眼神也因为病痛而蒙上了冰霜。
抑郁难舒又骄傲自负,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让他拖着病体把自己的弟弟推进了东宫。
看着姬韶鸿虽仗着太子的身份作威作福,却仍是要在他的面前伏低做小,毕恭毕敬地叫他一声皇长兄,姬韶祈不得志的内心才会得到片刻的缓解。
掌控着太子,就仿佛将原属于自己又被夺走的东西重新抓在了手里。
隐居在幕后掌控着一切,就仿佛这庆国的天下仍然属于他所有。
直到四年前,他遇到了才五岁的姬韶言,看到了他那双纯净又聪颖的眼睛,姬韶祈才从那煎熬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并决定,要将九皇子姬韶言推上龙座,让他成为最终的皇位继承人。也是在那时,还是个少年的李玄机出现在他的面前,用同样骄傲的眼神看着他,对他说要成为他的助力,助他完成所剩无几的生命中最后一个心愿。
姬韶祈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
是他大意了……
谁会想到,一个不及弱冠,骄傲无比的少年会有那等深沉的心计,早早地就将皇城的一切看在眼底,并不动声色地把所有人都算进了棋局。
李玄机十六岁就成为钦天监监正,更因为师承空空老人,能铁口直断未卜先知,被父皇和庆国百姓都视为神仙转世,将他说的话全都奉为金科玉律。现在想来,正是他脸上的高傲迷惑了自己,让姬韶祈以为多年前那个视凡俗争斗为虚幻,当宫中的皇子全是蠢货的李玄机,根本就不屑于涉入党争,以为他也是真心喜欢言儿,认定言儿是真正适合庆国的储君,一心一意地想辅佐言儿上位的。
钦天监,暗影宫。
这两个超出他掌控的地方,一个是庆国最神秘的圣地,一个是游离在姬氏皇族之外千百年的暗夜帝王。
不管是姬韶渊和李玄机,他们所掌控的局势早就超出了自己的认知,可笑他还坐井观天地把自己当成朝堂背后的帝王,以为只要拿捏住了姬韶渊并除去太后,这天下就再也无人能与他对抗……
“皇兄。”
姬韶渊淡然的声音打断了姬韶祈的思绪,姬韶祈稍稍回神,抬头看向依旧平静无波的姬韶渊。
莫名的,焦躁又掺杂着沮丧自嘲的内心竟得到了缓解,就听姬韶渊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真的认为,策划并酿成现在局面的人是李玄机?”
姬韶祈眉心一紧,“六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宫同皇兄说过,太后是废辽的后人,但她从小就在威远侯府长大,并没有人发现她是假冒的威远侯小姐。有何人能将她的身份伪装得这般彻底,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让她稳坐留宫之首至今?”姬韶渊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那有节奏的声响逐渐把姬韶祈溃散的思绪重新聚起。
姬韶祈的眼睛微微眯起,“六弟是说,李玄机的背后仍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