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贷款购买设备,他们给出的理由是什么?母公司股票被套,炒楼花亏损,还是资金周转不灵?贷款的用途如何监督,设备的质量谁负责考察,除了和相关部门领导吃吃喝喝外,那些所谓的港商还做了些什么?员工的招聘和培训有没有进行,物流运输方式有没有落实,供货商和经销商代表有没有露过面?”
说是几个问题,实际上杨昆一连抛出十几个看似肤浅直白、实则发人深省的反问,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后,杨昆向曾芸点点头,“有兴趣的话,曾主任不妨找找这些问题的答案,没兴趣的话,就当清风过耳,随它去吧,告辞了。”
曾芸突然说:“等等!”
杨昆慢慢转回身来。
曾芸认真地看着他,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好一会之后,她说:“把门关上。”
杨昆问:“您是让我出去以后把门关上,还是……”
曾芸嘴角抽了两下,指着沙发:“坐下说。”
杨昆关上门,心安理得地坐到她对面。
曾芸问他:“刚才那些话,你从哪听来的。”
杨昆说:“没人跟我说过,我自己瞎琢磨的,其实除了那些高高在上,两眼只盯着政绩和好处的官老爷外,稍微懂些商业规律的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话就有点言不由衷了,这场害得不少人就此仕途止步甚至丢官罢爵的投资诈骗闹剧,在另一个时空的易阳县乃至全邺河地区都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时隔20年,杨昆也清楚地记得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现在所做的,无非是像解数学题一样,已经提前知道了答案和解题思路,将解题过程逆向推理出来罢了。
曾芸靠在椅背上,闭目思索片刻,对他说:“就算你说的都是事实,站在我的角度和立场,也没有能力阻止它,就算我主动站出来,站在上面和开发区管委会主要领导的角度和立场,也没有人会选择相信我。”
杨昆说:“总有办法的。”
曾芸问:“你能做些什么?”
杨昆说:“无权无势,尽力而为。”
曾芸:“别说空话。”
杨昆:“我需要知道细节,比如,他们的贷款总额,港方代表的身份?”
“总共800万,上面分配的任务,工行、建行各300,城信社200。”曾芸说:“港方代表的资料,我一会拿给你,事先声明,这些东西不能往外传,如果最后证明你的话只是危言耸听,我肯定不会有事,你就说不定了。”
杨昆笑笑,说:“最多告我一个造谣生事,诽谤他人,再者说,社会主义社会,就没有一点言论自由了?”
曾芸拿起电话,按下内部通话键,说:“小刘,把地毯厂的原始申报资料拿到我办公室。”
放下电话,她拿了张名片递过来,对杨昆说:“我再从头详细了解一遍整个经过,保持联系,还有,把你的东西留下。”
走出城信社大门,杨昆仰面看天,深深地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