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记忆里,以前秦少游拜访老爹时,自己还是七八岁的小娃,哪里懂得什么诗词歌赋,整日还在后花园里捏泥巴玩呢!
陈教谕哂笑了一下,说道:“原来如此。不过秦公子自学成才,他日能够领悟秦少游的风骨,同样也能算是秦氏门徒呢。”
这时,那李学正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嘴进来,道:“陈教谕,我等今日可不是为这些繁琐而来的,刚才这小子诽谤官家,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陈教谕侧目瞥了李学正一眼,脸色一下子不悦了起来。他轻哼了一声,回了一句道:“秦公子已经再三说过,这些《论语》抄注无非是闲情练字,并无他意。我等这么大年纪的人了,难道还与小孩子一般计较吗?”
李学正仿佛大冬天被人泼了一瓢冷水,僵住在那里,又是尴尬又是气急。
陈教谕顿了顿,再次看向秦允明,道:“今日我等叨扰了,他日公子若有闲情,不妨到县学来拜会一下老夫。”他说完这句话,颇有深意的对秦允明笑了笑。
秦允明这觉得陈教谕的笑容仿佛透着许多涵义,但一时却又猜不出任何意思来。
陈教谕又向首座上的秦老爷、唐官人略略拱手,道:“秦官人、唐官人,这次小小误会,先前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呀。”
秦老爷见事情这般结束,自然是欢喜不已,哈哈笑着回道:“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还有劳三位夫子指点顽劣犬儿,他日得了闲工夫,一定登门向三位夫子拜谢。”
陈教谕不多寒暄什么,转过身来也没与张师爷、李学正打招呼,便拄着藤仗一步一埃的向前堂大门走出去。
那张师爷虽然职衔比陈教谕大,但反而好像是以陈教谕马首是瞻似的,见陈教谕辞行了,他也连连告辞,快步赶上陈教谕在一旁殷勤的搀扶着。李学正虽然心头依然犹豫戾气难解,但只恨孤掌难鸣,只能一甩袖子跟着张、陈二人去了。
秦允明望着被张师爷搀扶着陈教谕的背影,总觉得这枯瘦的老人不简单。
待三位夫子离去之后,“啪”的一声碎响,一个茶杯摔碎在地上。
秦老爷气喘吁吁,脸色怒容到了极点,他指着秦允明骂道:“你这撒七撒八的败家东西,你刚才都说得什么话?你可知道你那番话要是传出去了,让小人做了文章 那咱们秦家百年的基业就全完!”说着,举起手就是一巴掌刮了过去。
秦允明吓得赶紧缩了脑袋,这巴掌这打到了发髻上。
秦老爷瞪着眼睛,吼道:“败家的东西,还敢躲?来人,执家法!”
秦允明心中满是委屈,这事情闹起来又不是他的错,归根结底还不是老爹要拿墨宝去送人才招惹出来的吗?可是他虽然不服气,但老爹在气头上却也不敢吭声,只是装出小孩子受惊,抖抖索索的哭着。
这时,唐官人连忙站起身来去劝秦老爷,说道:“算了算了,世成兄,大郎年纪还小,况且那陈教谕是县学里德望最高的夫子,他都没怪罪什么,世成兄何必动怒呢?正所谓童言无忌,这话就算传出去了,别人也只会一哂置之,断然不会闹出事来的。”
唐官人其实现在很心虚,他向秦老爷求了大郎的墨宝原本只是跟风附会而已,不料那日请了几个好友来家中观赏这副墨宝,结果让人临摹的抄了去。这抄本在县城里流传了一番,冷不防到了县学里那几个老夫子的手里,最终就闹出了今天这一幕。
正是因为如此,他此刻倒也觉得有几分内疚,早知道当初吝啬一些不让那些人临摹,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秦允明赶紧躲在了唐官人胖乎乎的身子后面。
秦老爷先前是气急了,让唐官人劝了两句之后,算是缓和了下来。他想到这件事自己有责任,好在大事化了,再责骂秦允明也是无益。
他狠狠的指了指秦允明,余怒的道:“你这败家子,日后给我仔细一些。”
唐官人陪着秦老爷坐下来又喝了半盏茶,想到事情结束了,自己在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就起身告辞了。临走之前,他还向站在一边的秦允明笑眯眯的嘱咐了几句,让其日后常来府上与唐三郎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