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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夜色里,韩真踏着精湛的轻功,抱着怀里奄奄一息的人儿,逆风而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早就说过,我留你一命不是让你救我的!”他大声道,心中感动之外更多是无法心安的愧疚,此刻他都无法面对怀里这个傻得不顾一切的女子。
叶轻舟暗自抓紧了他的衣襟,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像一只受伤后寻求庇护的小兽,模样是那样楚楚可怜,语气却十分倔强道:“你别问我,问了我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告诉你!”
其实她想说的是,“我终于可以,可以离你这么近,日后就算你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大约也会稍稍想起我一点吧。”这是她在最后仅有的生命里,最想说的一句话。
可是身为拜圣教的圣女,自幼养尊处优的她习惯了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无所不能,习惯了别人将她想要的东西拱手亲手献上,任她遴选!正因此,高傲如她,自尊心天生高人一等,她又怎会为了一段早已猜得到结果的感情,去卑躬屈膝地乞求呢?
此刻她体内两股阴阳不均的真气到处乱窜,浑身一会冷一会热,心脏像是拧成了一块石头般剧烈疼痛着,阴阳掌就是叫人受尽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不是最后一刻,她父亲看见她飞驰而来的身影猛力收住了三分的掌力,这会她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救你,只因我想!你若不愿意,大可把我扔下来,反正我是活不了!”叶轻舟忍着痛楚任性道,却催化了本就孱弱的气息,牵动胸口的伤痛剧烈咳嗽起来。
“你这说的什么话?”韩真大声急道,低头见她脸色惨白、花容憔悴,嘴角的血迹干了又咳出来,如同失了羽翼的鸟儿般楚楚可怜,心中更是怜惜不已。
叶轻舟失血过多,一直叫着渴,韩真将她放在山间一处溪水旁,用手汲了些清澈的溪水,她喝了几口后,突然面容纠结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出来,像是受了巨大的痛苦般扭动着身体。韩真渡了几道真气到她体内疗伤,可是真气一进入她的经脉后便逸散开来,几次下来都是,根本于事无补。
“没有用的!”叶轻舟气若游丝,“阴阳掌除了震慑心脉,便是损耗练武人的丹田,无论渡多少真气丹田受不住就会溃散开来。”
“难道我要亲眼看着你死么?”韩真望着她,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恨自己没用。
“你不想我死?你舍不得我?”叶轻舟望着他,眼睛里噙着喜出望外的泪水,这个男人此刻为自己动的任何一根情丝都是自己用命换来的,“我也是值了!”她转头伏在他胸前满足道。
韩真一生当中怀里只停留过一个女子,就是叶轻舟!
虽然不是他心底的那个翩若惊鸿的人。可是城府深不可测的他,一切善恶是非皆可碾碎在掌心,根本不能给任何一个女子承诺。把生死当做赌博,武功当做命,嗜血当成手段的他,连自己动荡的命运都无法掌控住,又怎会给别人一个归宿?
很多年后他遇到一个如梨花般清丽丽的女子,她站在褪去所有光环荣耀的他面前,似是不经意地提起道:“义父可还记得有个女子叫叶轻舟的?”
一瞬间,年迈昏聩的记忆里飘起血色的花瓣,他立即问道:“她怎样了?”
那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道:“十二年前,她死在了玄门!”
一瞬间他浑浊的眼里滴出两行冰冷的泪水,终极一生韩真拥有过无数女人,可是愿意为他死的只有叶轻舟一个!那时他只觉得只要将自己欠叶轻舟的还清了,就可置身事外地忘记这个女人。
可是连轻生死重承诺的江湖客们都明白,连命都能还唯独情之一字,一旦欠下了就难以说得清了。
像韩真这样一个把江湖当成修罗场的男人,心早已经被风化如铁,要想知道自己一生当中最爱的女人是谁,只有生死一瞬间看淡了一切浮云后才会明了。
可那时,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红颜易老,人心可贵。
韩真将叶轻舟安置了玄门山下一处隐蔽的村舍里,好方便每日从炼丹房里带药来给她疗伤续命,并给了周围村民一大笔金银细软让他们守口如瓶。
每次当韩真悄无声息地来,放下药后又行色匆匆地走时,叶轻舟会不顾自己伤势悄悄下床,倚着门框歪着头瞧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用手指空气里轻轻描绘着他的后背,他的肩膀沉重而宽阔,如雄鹰一般注定将来要承担起一份武林霸业。
她是那么地痴迷他的背影,脸上满是痴痴的笑。
她用这个办法默默地刻画着自己此生的情,表白着自己的爱意。
那时韩真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可以为他牺牲到什么地步!
那个时候韩真担着玄门一份重大的剧变,每日都耗费心思、小心翼翼地活着。
拜圣教一退,凤栖子果然幸不辱命地交出了掌教一职,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玄门虽不是一国可比却也是不可一日无主。凤栖子一退,其余两位次掌教为避免争夺之时,门下各自弟子产生内斗不利于玄门的稳定,也一并避嫌地不参与竞争,明哲保身一般观望起来。
底下一辈的石矶子任飞扬、风瑜子司空化、阳春子南宫仁、灵禅子独孤鸿皆是四十不惑的壮年,可堪重任。任飞扬为人中庸,武功平平,却有一个了不起的徒弟司徒逍遥。司空化内功惊人,而南宫仁则以外功上的建树为人称道,他们四人武功唯有独孤鸿武功集大成般内外兼修,凌驾这三人之上。若单以武艺,独孤鸿是独一无二的人选,但司空化与南宫仁唯恐他坐了掌教后自己失去了原先的地位,再无用武之地,于是一边倒地想要支持他们的大师兄石矶子,奈何石矶子自知武艺平平难以服众,所以不想踏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