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贝说:“军中无戏言。每人每日口粮二两,酒肉各一杯。决不食言。”一旁的薛观大为吃惊,“这么少,真当我们好似乞丐不成。”李从追问:“条件呢?你不会不提任何条件吧。”石贝说:“只有一条,就是缴械。剿除所有兵器、辎重、器械。”
李从只觉得周身被寒气打的透透的,有气无力的喊道:“既然如此,我愿意交出所有自辎重和兵器。三日后拔营南下。”
“好。”石贝说:“三日后,军粮一定送到。”说完石贝带着三千人浩浩荡荡的踏着皑皑白雪消失在夜色里。
薛观质问:“陛下。如此苛刻的条件,为何要答应他们?”
李从说:“答应了,我们才能活着回去……”话未说完,李从一头栽倒在地,城楼上顿时乱作一团。
等李从苏醒过来时,他已身在并水江面上的一条船里,船舱里只有薛观一个人。李从口渴,问自己身边那个太监在哪里,薛观回答:“他走了,陛下昏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有军士举报,说看见他逃出城,去石贝的军营。想必是投奔石贝了。而且谣传石贝亲自迎接了他,由此推测就是他在陛下耳边进谗言,诬陷先生密谋叛国。”
李从有气无力的说:“还真是他对朕说的这些……我们在什么地方。”薛观说:“我们现在并水。就要渡过并水,到了并阳郡就是我们的疆土了。”李从想要坐起来,竟发现自己全身使不出一点气力,说:“朕想也知道,全军士卒所剩无几了。而且,军中缺粮时不少人吃过人肉。你吃过吗?”
薛观默默点头。李从接着说:“朕自然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吃过,为了活命这也没什么了。不吃恐怕就活不到今天了。但是今时今日,朕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朕想留下一些话,去拿笔墨。”
薛观说:“其实还有件事,是石贝托人送来了书信。”李从说:“也拿来吧。”薛观便一同拿来了。李从双手颤抖的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一看,是一首诗:
庆君诗空城七十里,烟遮天上星。
败敌四十万,一战见河山。
禾苗初见青,佳人初养成。
何复神恩浩,天命已垂青。
庆君表一付,主政仁德心。
朝霞一轮日,彤云百里晴。
大才堪为用,军威洞云庭。
何日端阳见,重霄天九层。
李从气的双眼瞪的如同龙眼,说:“竖子居然敢如此调笑朕!”李从一口血喷出来,薛观连忙去敲李从的背,“陛下保重啊。”李从定定神,拿起笔,蘸了墨,正要在纸上写,毛笔突然摔在地上,再看李从,已经断气了。
薛观手足无措,头上是汗,眼中有泪。只有一声大叫:皇上驾崩了,在白茫茫江面上的船队中间乏力的回荡。堂堂大治天子,曾经挥军百万的霸主,一度号令天下诸侯的李从,就这样死在渡江南下的船上,大军惨败的归途。可怜白驹过隙几十年,转眼之间生死连,刚愎自用无时务,固执气血斗悬岩,自掘坟墓无人救,家业从此化青烟。
而在澄郡,石贝在空空的澄城里找到了袁玄的尸骨,在城郊殓葬,立了石碑。四周全都是新坟,不是死难的澄郡百姓,就是惨死的治军和西南军的将士,远远望去,坟茔多如过江之鲫,还有不少棺材停在一旁,新挖开的墓穴还是空的。除了锹镐掘土的声响,就是有数以万计的乌鸦的叫声了。
石贝在袁玄的墓前一边祭拜,一边哀叹澄郡,“从来人主不好战,血战空城一年整,如今的澄郡已经是空了。连活物都很少见了。只是一场洪水就让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而且两军对峙期间治军在澄郡的暴行有目共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立志要一统天下,可是偏偏在澄郡杀了这么多的兵,也害死了这么多民。”
“这十几万座坟墓,埋的还是能找齐尸骨的,那些零碎不堪的只有埋在一起了,真的是骇人听闻。恐怕今生今世都要为此而愧疚,有损阴德,怕是要遭恶报的。你是轻松了,眼不见心不乱,我却还要继续亲力亲为。不过你也可以放心了,经此一战,天下一统指日可待了。”
“至于澄郡,你也不用记挂,我十天之前就发出榜文,招揽澄郡的流民回家乡。昨天我们已经召回了两万多人,澄郡的复兴,就在此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