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朱慈烺转身定定盯着议论纷纷的群臣,道:“诸君身为国之重臣,世代身受皇恩。父皇问策群臣,却无一人可以为父皇解忧。我身为大明太子,国之储君。如此国之大事,有何议论不得?”
群臣纷纷低头皱眉,不禁心里嘀咕起来。区区一介孩童,听闻一场大病都愚笨到过目即忘了。现在国之重臣几乎都在这里,竟然一点颜面也不给群臣,这委实有些不知好歹,重病之事果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想必,有些人会想着,孤如此喧闹君前,不思文章,不尊礼数,实在是脑子病坏了!”朱慈烺目光定定,几个意志不坚的大臣碰上朱慈烺的目光,连忙低上头。
几个老狐狸脸上义愤填膺,一副第一次听闻的模样。
朱慈烺一笑,脸上一副悲愤的模样,慷慨激扬道:“不必否认。我的确大病一场,三日不醒。因为我梦到了太祖给我托梦,让我看看,未来之大明,是什么模样!”
太祖!
明太祖朱元璋!
听到朱慈烺如此爆出猛料,就连崇祯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太祖托梦给你什么了?”
这时倒是没人觉得朱慈烺如此年幼,会拿着太祖的名头蒙骗别人了。
更何况,三日不醒,御医查之无病。这的确像是太祖托梦!
朱慈烺颤颤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回想起了那番恐怖的记忆:“儿臣梦见两年后,反贼攻城陷地中原尽陷,京师城墙之上无一人坚守;梦见三年后,鞑子的铁骑打进关内;九州之内,已经没有了大明的臣子;儿臣梦见了满清鞑子一手拿着屠刀,一手拿着剃刀,大明百姓人人衣冠丧尽,左衽披发,留头不留发,屠城不计数。儿臣梦见,朝臣依旧在争吵,依旧在投敌。卫国之士战死沙场,留命之徒尽皆苟且。太祖站在我眼前,列祖列宗冷目相对。值此情境,身为大明皇室,父皇……儿臣怎能再安居深宫?这万里之大明,战卒可降,武将可降,文臣可降,就连世受皇恩的勋贵也可降,连天家家奴的太监也可降。但儿臣为大明皇室,国之储君,再退一步便是黄泉之路了啊!父皇,如此危局。儿臣身为父皇的儿子,身为大明的储君。此时不奋发作为,为君父解忧,为天下平乱。难道……真要等到梦中一幕幕,重现吗?”
殿上分外安静。
太子大病之事有了解释,紧随而来的,就是一股莫名力量下的恐惧。
明太祖,这三个字的力量太强大了。
强大到这些饱读诗书,通晓史略的朝臣俊才们一想到太祖时官员们的境遇,就无不是心中战战。
如刘宗周这样的大儒固然会坚信子不语怪力神。但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心中有鬼的朝臣,遇上这样神鬼之说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将心中恐惧无线放大。
一时间,殿上静谧,众臣战战。
直到久久闭目,长长一口浊气呼出来的崇祯环视众人,用已然沙哑的声音道:“内阁速拟一个辽东方略出来。兵部议定调兵练兵之策,户部先议筹饷之法。诸位爱卿回去歇息吧!”
朱由检挥退群臣,看了一眼朱慈烺,转过身,朝着殿后走去,脚步微微有些漂浮。
见此,朱慈烺心下微酸,快步过去搀扶,却见朱由检狠狠挥手,不让朱慈烺抚着,默然前行,一言不发。
稍待,君臣父子俩到了后殿,王承恩将所有内侍悄然带走。
对上朱慈烺坚毅泛着血丝的目光,想起太祖所托之梦。朱由检踉跄一步后退,闭上了眼,竟是不堪看向朱慈烺坚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