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勺子落在了桌子上,清粥洒了一地。
砰……
又是一声闷响想起,松平信纲原本跪在地上低着头,听着动静,这才发现,此刻的德川家光竟是一头晕倒在地。
“快喊医师!”松平信纲的惊呼响彻大奥。
阿万夫人急匆匆带着医师赶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忙活以后,德川家光终于悠悠转醒。
“这,才是明人的后招啊。”德川家光一醒,就幽幽地说着,透着无数的冷意。
与此同时,阿部重次、阿部忠秋、松平信纲以及酒井忠胜都来了。酒井忠胜率先发出命令,封锁大奥。如果将军真的一晕不醒,所有人都会做好最坏的准备。
还好,城内没有乱兵的踪迹。那些被鼓动起来的浪人目标很明确,就是奔着各个港口的船只过去的。
他们要追求财富之路,前往海外拼搏,都没有瞧得上推翻幕府这个目的。
这会儿,众人见德川家光醒来,纷纷松了一口气。只是,一听德川家光这一醒来就是这么一句话,大家都是面面相觑。
尤其是松平信纲,更是双目通红地盯着阿部忠秋,咬着牙:“阿部忠秋!这就是你引来的明人真面目吗?江户港一百余艘大中型战舰,全日本水师精锐,纷纷葬送!现在,幕府上下没有一艘战舰。明人炮舰就在江户湾上,日本国运就此葬送!”
“当初是谁,要将全日本的水师聚集到江户港?明人此来,自然是抱着善意而来。要不然,那一百万书册要如何说?至于浪人暴动……或许有明人作祟,可这毕竟不是明人带头作乱。这个时候上前寻明人纷争,难道是要彻底开战吗?”阿部忠秋哪里会忍,当即反驳。
原本日本的水师都是散乱各处水师基地,只是这一回明人护航舰队来了,于是松平信纲主张将主力云集江户港,唯恐无法抵抗明军水师。
没想到,结果被自己国内暴乱的流浪武士给一锅端了!
听阿部忠秋旧事重提,松平信纲眼珠子更加红了:“若不调集兵马,难道等明人打进大奥来不成?”
“眼下倒不是明人杀进来,而是水师就此都被抢跑了!”阿部忠秋说。
德川家光一脸的不耐烦,重重咳嗽了好几声,这才说:“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再如何议论都没有意义。重要的是……现在要如何处置。酒井忠胜,你安排一下,召开一场大会,就说我要兴建几处儒学讲习所。露个面,免得下头人心惶惶。”
德川家光开口,松平信纲与阿部忠秋都忍耐住,闭嘴了。
酒井忠胜是资格最老的幕府重臣,官拜大老,位在老中之上,堪称日本幕府的宰相。德川家光这个安排,显然是要稳定军心。
他晕倒的消息能瞒得住一会儿,但很快就会泄露出去。
只有当众露面才能辟谣,稳住人心。
“是。请主公放心。”酒井忠胜宽慰说:“不管如何,这一回明人没有撕破脸,他们兵马未动,名义上的确是一群浪人的暴乱。事情还有缓和之机。”
“只有缓和之机,没有逆转之运了。”德川家光心中苦笑,但还要保持镇定免得手底下人更加慌乱。
德川家光顿了顿,又跟着看向阿部忠秋与松平信纲说:“松平信纲负责整顿江户防务。不管如何,做好最坏的准备。还有……统计一下这一回涉及的武士有多少。注意,是全部的武士。根据此前的情报,恐怕除了那些流浪武士……许多有职司的武士,也心思动摇了。”
出去三五年,挣下一千两银子。
这样的暴富,对于心中苦闷寻不到出路的人而言是无比的诱惑。
不仅那些居无定所被生活逼到绝路的流浪武士动心,就是那些守着越来越少俸禄的正式武士,也会生出搏一把的念头。
“是。”松平信纲领命而去。
这时,德川家光又对阿部忠秋安慰说:“松平信纲一心为公,非是针对你而去。这一回这番大乱,谁都不想。你别往心里去。”
“主公言重了。无论如何,臣都是将军的家臣,一心都为将军着想!”阿部忠秋连忙说。
见此,德川家光露出一份笑容,说:“你也抓紧,如果不出意料,明人很快就会派出使节前来……‘安慰’我们。当然,他们就算不来,你也得尽快去,释放善意。要不然,你的脚步很快就要落后御三家了……去吧,你的担子很重。我们都要努力呀!”
望着德川家光面上疲惫的面容,阿部忠秋心疼不已,更是生出了哀兵之心,振作地说:“请主公放心!无论如何,为主公完成任务!不让明人继续发难!”
德川家光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气,像是再喘息恢复精力一样。
这时,屋内只剩下了阿部重次没走。
同样,德川家光也没有着急说话。
良久,待阿万夫人带着侍女扶起德川家光用了点饭菜,精力恢复了一些,阿部重次才终于看向德川家光,面露担忧,想说又不敢说。
“柳生十兵卫三严……出岔子了?”德川家光显然已经有所预料。
阿部重次是替代柳生十兵卫担任大目付的职责,负担起日本的情报工作。但显然,刺杀柳生十兵卫的行动失败了。
毕竟,如果是好消息,阿部重次不会隐瞒不说。
“明人……救了柳生十兵卫。锦衣卫指挥使魏云山亲自带队,而且……剑禅道场人去楼空,踪迹全无。”阿部重次说话有气无力,更是有点害怕。
他怕德川家光身体承受不住坏消息,也怕德川家光怪罪。
让他稍稍开心一些的是,德川家光似乎早有预料,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尤其是此刻的德川家光更是一脸悔恨:“杀柳生十兵卫,是我错了。明人有句话,自毁长城……说的是我啊。”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主公,不如臣下我去劝说柳生十兵卫回来?”阿部重次一副心胸宽广的模样。倒不是他品性高洁,而是很清楚他的确没有担任大目付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