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万秋见白胖子这门来讲,瞪了他一眼道:“死胖子你啰嗦个锤子,没见关主任要上保定去接夫人吗?这个时候谈球棉花产量!”
说着,振振精神道:“等打跑日本鬼子,关主任回到十家楼,让你家棉田亩产超过1000斤行不行!”
乡亲们听联保主任邓万秋这么来说,便都笑得山响,好像不在逃难的路上,而是在村口的大槐树底下拉家常。
马车已经跑出老远了,坐在车辕上的瘦猴儿探出脑袋朝后看去,见关锦璘还没跟上,嘴里便就“吁”了一声,把马车停在路边里。
白胖子刚才被邓万秋揶揄一阵并不在乎,却和关锦璘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最后还扬扬手臂说:“关主任,我家伙计瘦猴儿陪您上保定那是万无一失,那屁孩脚腿勤快,会化险为夷的!”
关锦璘把礼帽按在头上抱拳施礼:“那就多谢白大哥啦!”
说着又转向乡亲们道:“乡亲们,关某就此告别;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大步流星向马车奔去。
关锦璘走到马车跟前,见瘦猴儿站在地上对他说道:“关主任,文明要立即赶路,要不撵天黑到不了保定!”
关锦璘身子一纵跃到车辕上,那动作仿佛山涧溪畔的猿猴。
瘦猴儿见得,不禁瞠目结舌,眼巴巴看着关锦璘道:“关大哥,看你这动作好像是练武出身?可你是大学问家,留过洋的能人呀!”
关锦璘听瘦猴儿这门来讲,便就呵呵笑道:“关某上私塾时,就跟硬沟散人学过武功,这些年来坚持不懈,上个马车略微用了一下功夫,便就小兄弟看出门道来了,看来小兄弟对武术情有独钟!”
瘦猴儿见说,搔搔脑门道:“小生打从七八岁起就想学习武功,可是没有人教我,舞弄的几套功夫也是在人家练功时偷偷模仿的,关主任要是能教小生学几套功夫,那就阿弥陀佛!”
关锦璘嘿嘿一笑,对瘦猴儿说:“我们先上保定,等关某腾出手来,一定教小兄弟几手!”
关锦璘一边说,一边向后看去,只见邓万秋、白胖子、郑大爷和十几个村民依旧站在路边向他招手;便就跳下车辕,向大家拱手致谢道:“大家快走吧,延误了时间就赶不上趟啦!”
乡亲们开始缓缓挪步儿了,关锦璘身子一纵,重新跃上马车车辕;仄棱着身子钻进车棚里面。
瘦猴儿见关锦璘坐进车棚里面,便就一条腿、半个屁股坐在车辕上;另一条腿提溜耷拉悬在空中摔了一个响鞭。
架辕的枣红马被瘦猴儿一马鞭抽疼了屁股,四蹄疾快地运动起来,向前奔驶而去。
瘦猴儿见枣红马行动起来,有事一个响鞭扬起,喊了一声:“关主任您坐好喽!”
枣红马的速度越来越快,马车后边扬起一团腾腾向上的土雾;关锦璘敬告瘦猴儿道:“小兄弟不要性急,马跑得快了最容易翻车,还是要掌握速度循序渐进才好!”
瘦猴儿应了一声“小子知道!”便就将手中的马缰一勒,枣红马便就不急不缓地向前行进。
日头已有一竿子高了,枣红马四个蹄子刚健有力地踩踏在不很平整的土路上,发出“嘚嘚嘚嘚”很有节奏的响声。
瘦猴儿又嫌速度不快了,便就扬起马鞭抽了一下,枣红马重新奔跑起来,轿车也被拖拽得一倾一歪。
关锦璘掀起挂在车棚上的布帘喊道:“瘦猴儿,太快喽,小心翻车!距保定90里地儿,天黑前准能赶到!”
瘦猴儿“噢”了一声,勒了勒马缰,枣红马又放缓步子,关锦璘和瘦猴儿拉呱起来:“你的名字叫瘦猴儿?”
瘦猴儿大笑几声道:“哪里是?小生大名郑天寿,瘦猴儿是东家白胖子起的绰号!”
关锦璘“噢”了一声:“东家给你起的绰号?为何起这绰号?”
瘦猴儿摸着脖颈笑着说:“父母去世早,我十三岁就给白胖子干活,他见我瘦小,就叫瘦猴儿;大名郑天寿早被人忘喽!”
瘦猴儿前津津乐道地说了一气,突然脸儿一扭道:“关主任,您在哪里留洋呀?”
“英国,大不列颠!”关锦璘不屑一顾地说着:“大不列颠小兄弟知道否!”
瘦猴儿尴尬地看了关锦璘一眼道:“郑天寿没念过一天书,哪会知道英国、大不列颠?但留洋小子知道,就是国外吗!”
瘦猴儿这门说着,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道:“关主任,听说你还在北京的大学念过书?”
“是呀!”关锦璘把手中的礼帽按在头上道:“关某在北京大学上学时,就跟梁漱溟、晏阳初参加过乡村建设运动来到你们这个地方;后来去英国留学,回国后任华北工业改进社总干事,河北省棉产改进会技术部主任,国民政府农产调整委员会技术专员,棉业处主任。”
“我的娘,这么多官衔呀?”瘦猴儿惊叫一声道:“关主任一定是中央的大官!”
关锦璘嘿嘿笑着:“什么中央大官?关某只知种棉花,办实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