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一听,顿时如释重负,对江承紫一拜,道:“九姑娘,婢子先去瞧瞧。”
江承紫略点头,秋月快步转身,松了一口气,便问那小丫鬟:“可让人请萧大夫前来?”
“回禀秋月姐,春儿已去了。”小丫鬟回答。
秋月点点头,命她去打热水,命洒扫丫鬟们前来。
因老夫人身子骨差,萧大夫叮嘱要关上门窗,不得入了风。屋内点了一盏油灯,灯火不明。秋月一入内,眼睛黑了一阵才算适应了光线。
“老夫人,你身子如何?”秋月上前,只见先前伺候的小丫鬟已将老夫人嘴角的血擦干净,只将手中的手帕偷偷展开给秋月瞧。
光线昏暗也瞧不分明,只是白手帕上隐约一团污浊,暗红。
秋月蹙眉,坐在床边,柔声说:“老夫人,萧大夫马上就来了。”
老夫人瞧着平素里最信任的大丫鬟秋月,只觉得无比恶心。她萧锦瑟也是阅人无数,却不料这端庄无心思的小蹄子竟是旁人放在身边的眼线。平素里,许多事,她都没打算瞒秋月。
如今看长子跟自己这样的罅隙,都得是这小蹄子干得好事。老夫人不愿去恨自己的长子,便恨起秋月来。
“老夫人,你且放宽心,就你的身子骨,过不了几日,定会好了。大老爷一向来孝顺。”秋月坐在一旁柔声劝慰。
她实在不想呆在这老太婆身边,想着这件事早日结束,跟着观王走南闯北。这老太婆实在是疯子一样的存在,心狠手辣不说,这几年越发糊涂,干的都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因她这两年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事,觉得这老太婆简直丧心病狂。自己跟着她一道,迟早得被拖累死了。因此,此番大老爷雷霆手段,最高兴的莫过于她。
她觉得终于可以脱离这老太婆了。但大老爷的孝顺,她也是看在眼里。昔年,若非大老爷相救,她早就死在了大雪天里,哪能活下来,吃穿不愁呢。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秋月这几日,也是旁敲侧击地劝说老夫人,但老夫人非常恶毒地瞧着她,甚至想弄死她。
她先下手为强,想法子让老夫人摔倒了。老夫人年事已高,即便一直有锻炼,青石板上随便摔一摔也足够了。
大老爷的意思让老夫人不要与外界联系,就呆在这一方院落,可没说过是怎么样呆着。
“贱人。”老夫人咬牙切齿终于含糊不清地蹦出这一句。
秋月听闻,恨不得扇这老太婆一巴掌,却碍于大老爷是她儿子,她就瞧着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滚。”老夫人用尽生平力气喝出的声音,在旁人看来也只是含糊不清的一个字。
“我还要好好伺候你呢。怎能滚?”秋月低声说。
老夫人气得又吐出一口鲜血,萧大夫一阵风似的地跑进来。秋月赶忙站起身来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萧大夫为老夫人施针。
这一对狗男女!
当年,父兄就是被狗男女害死。八岁的她手刃狗男女逃了出来,被大老爷所救。在那批孩子里,她资质聪颖,才入了弘农杨氏来做眼线。
这一生,若说她最厌恶的,便是这种乱七八糟的狗男女。
秋月站在一旁,瞧着那萧大夫施针,心中愤恨。待施针到了关键处,秋月伸了脚移了一下桌椅,让洒扫的小丫鬟径直撞上了萧大夫。
一针错,一脉乱。
老夫人顿时浑身痉挛,继而口吐鲜血,抽搐几下,口中呼呼几声,然后渐渐不懂。
“小锦,小锦。”萧大夫脸色大变,这会儿也顾不得称呼什么老夫人,径直称呼老夫人的闺名。
“大胆,竟敢亵渎老夫人。”秋月喝道,伸手就去抓这萧大夫。
萧大夫也不是省油的灯,径直反手就抓秋月。秋月惊讶,没想到这老头居然深藏不露。她退后几步,短刀在手,喝道:“你暗害老夫人,居心何在?”
“你血口喷人,贱人。”萧大夫喝道,心里记挂着床上之人。他这一生,只倾慕于她,无奈他只是萧氏医学院里的一名弟子,虽有天资,却没有配得上她的身份。她出嫁,因是萧后所赐下的婚,便自荐成为陪嫁医者入了杨府。
这一生,他也算得偿所愿。朝朝暮暮都在她身边。可是,如今她遭受磨难,他却无能为力。
这一生的研究医术,意义又何在?
萧大夫眉头紧蹙,心急如焚。心里后悔:早知这丫鬟这样猖獗,早先就不该听小锦的话按兵不动,而是应该将之料理了。
当时,小锦示意按兵不动,他才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才没对这秋月下手,却不料这丫鬟竟然这样猖獗,在没杨恭仁授意下也敢暗害老夫人。
小锦说,毕竟杨恭仁是她的儿子。如今,她能仰仗的怕也只有这儿子了。至于杨氏与萧氏的殊荣,她也觉得有些累了,不想管了。
本来,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她甚至接纳了六房与九丫头,还接纳了杨氏改革。
可那边却不肯放过她,还扬言她不毁了杨氏六房以及杨敏芝,就将她这些年所作所为的证据呈出来。
她不想连累杨氏与萧氏,也不想这么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罢了,这六房与我们离心离德,灭了就灭了。这九丫头邪门得很,毁了就毁了。”老夫人最终妥协,与替她揉肩膀的萧大夫说。
“小锦,可这六房太强大。如今又有蜀王的人保护着。”萧大夫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这一次,他忽然有不祥的预感。
老夫人笑了一下,说:“对方说了,只要不让九丫头与六房同行即可。六房他们来对付,届时,请来做法事的僧道里自会有能人异士对付九丫头。”
“僧道里,有,他们的人。一旦入了杨氏祖宅,怕——”萧大夫低声提醒。
老夫人摇摇头,悲戚地说:“我别无选择,阿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