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阴暗而又潮湿,霉腐的气味熏的人头疼。地上倒也铺着稻草,用手能攥出水来。这样的环境,别说用刑,便是住的时间长了都能得病,难怪陈默记得不知在哪个论坛看到过,凡是住过锦衣卫诏狱以及东厂大牢的,即使不死,也得落下一身病根。
张鲸一去不返,陈默便被丢进了这间牢房,没人管,也没人问。开头的时候还好说,架不住时间长了肚子抗议。不过他不敢叫人,好不容易暂时没人搭理,万一叫过人来,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那才是寿星公吃砒霜,嫌自己命长呢——大牢里不比外边,内书房读书的身份根本鸟用没有,他被带进牢房的时候,就有个番子踹了他屁股一脚。屁股都踹了,谁敢保证人家不敢踹裤裆?
牢里不见日头,陈默也不知道到底捱了多久,只能按着肚子叫的程度约莫着已经快到晚饭的时辰,哗啦啦一阵锁链碰撞声响起,牢门突然从外边被打开了。火光跳动中,一人被搡了进来,又有几团黑乎乎的东西扔了进来,随即啪的一声,牢门重又紧闭,锁链声再次响起。
“他娘的,摔死咱家了。龟孙子每,等咱家出去再好好收拾你每!”被搡进来的人骂骂咧咧的从地上往起爬,声音十分熟悉。陈默借着牢门尺许见方的空洞中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望去,果然是陈增那张胖乎乎的圆脸。
“怎么是你?”
“咦?少言?他们怎么把咱俩关一块儿来了?”
两人同样惊讶同样不解,互相打量一番,同时问道:“张鲸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啥药啊?”
自然没有人回答二人的疑问,陈默苦笑一声:“谁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说着突然起身,冲陈增深深的鞠了个躬,诚恳说道:“一直没机会谢谢陈兄,陈兄仗义援手,兄弟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所求,兄弟牙嘣半个‘不’字,定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咱每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吧?”陈增连忙将陈默扶了起来:“再说这事儿明显是张德成嫉妒你,搞不好还跟张鲸通过气儿……咱就看不惯他每一手遮天的嚣张样儿,你放心,他不敢怎么着咱俩。”
“这倒是。”陈默知道陈增的底气从何而来,附和点头,心里却是有苦自知。想起适才扔进来那几团黑乎乎的东西,摆摆手:“不说这些了,看看方才他们扔了啥?”蹲下身摸索,捡起来几个冷冰冰的菜饼子,苦笑递给陈增两个:“你也一天没吃吧?凑合着吃点,总比饿肚子强。”说罢也不管陈增,自己狼吞虎咽的大嚼起来。
那菜饼子是荞面做的,吃到嘴里苦森森,凉还不算,寡淡无味儿,却能果腹,几大口下肚,陈默的胃里就舒服了许多,甚至涌出一丝满足的味道,也算应了“饿了甜如蜜,饱了蜜不甜”那句俗语。
陈增与陈默遭遇相同,原还想端些架子,此刻见陈默大口开吃,也自矜持不住,拿着菜饼子往嘴里塞了一口,牙齿咬的嘎嘣响,边嚼边骂:“仗势欺人的龟孙子每,别让老子得着机会……”
两人都饿的狠了,平日看都不看的吃食,工夫不大就消灭的精光,陈增打了个饱嗝儿,意犹未尽似的一叹:“再来壶热腾腾的西湖龙井就好啦!”
“陈兄别做梦了,想喝正宗的西胡龙井,还是等着跟你义父去南直隶再说吧,到时候田公公大权在握,你身为他最宠爱的义子,别说龙井,龙肝凤髓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那倒是!”陈增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忽然问陈默:“要不你也跟着去吧?咱跟义父说一声,”说着话声音低沉下来:“你没看出来吗?这次的事儿就是张德成跟张鲸父子在整你。为啥弄到东厂来?咱看他每是想屈打成招,将这黑锅给你背实在喽,到时候,送命虽然未必,内书堂你怕是待不下去了,不如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