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今内廷动荡不安,若想坐稳司礼监掌印这个位置,必须得有极大的魄力不可,否则一不留神,没准儿就要去跟冯保作伴。老祖宗毕竟有了岁数,雄心不再,只想安度晚年,不想再趟这个浑水了……”陈矩说到这里一顿,挑了挑眉头,说道:“不然,你以为咱家这个乾清宫管事牌子是怎么来的?依着为父的资历以及圣眷的程度,可还有点不够格呢!”
原来如此!
陈默暗暗点头,心说高忠倒是打的好算盘,以退为进,将陈矩推了上去,再有自己这个“御前红人”义孙,他的地位自然愈发稳当,当不当那个司礼监掌印也就无所谓了。
陈矩许是有事,并未在陈默房里久待,等他一离开,强撑了半天的陈默终于不用再装轻松,焦虑不安的在屋子里转开了圈子。
午饭的时候,他去了一次饭堂,却没听到关于冯保的消息,也没见到陈矩,不知道是不是赵鹏程不在的关系,美味的饭菜吃到他的嘴里如同嚼蜡,随意的用了两口,他便停箸不食,起身回了自己住处。
又是一个漫长的下午,期间他抄了两页《论语》,在屋子里转了一千一百三十六圈,走到后门处三次,小院儿大门处十一次……
华灯初上时分,匆匆闯进屋的陈友终于带回了陈默等待多时的消息:“少言少言,万岁爷下旨了,徐爵等人削职去官,羁押东厂,张大受贬为小火者,发南京孝陵种菜,老,冯保……”
“冯保如何?”陈默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双手用力抓住陈友肩膀,伤口迸裂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冯保倒行逆施,丧心病狂,凌迟也不为过,兹念曾为先皇托孤之臣,略有微功于社稷,白绫赐死,留其全尸……”
“不可能!”陈默脑中轰然巨响,瞪着陈友:“你这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是圣旨么,可这不像圣旨用词啊?”
“是王海说的,他跟着大爷入宫来着……不信咱这就给你叫他来,让他跟你说!”
王海?陈默冷笑一声,摇摇头:“不用了,下去吧,咱要静一静,现在脑子有点乱,得捋一捋。”
陈友仔细打量陈默一番,见他面色灰暗,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不过虽然眉头紧紧皱着,眼睛却十分有神,跟前几天那种失魂落魄的模样绝不相同,略略安心,点点头:“静一静也好,静一静也好……咱就在隔壁,有事你就叫咱!”说完这些,他才离开。
陈默甚至没听见陈友出门,大字型躺倒在床上,盯着床幔出神。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局,说好的贬为奉御呢?怎么就能白绫赐死呢?他苦笑了一下,其实早就该料到的,陈矩都当上乾清宫管事了,赐死冯保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也许死了也不错吧?
陈默咬了咬牙,毕竟,这样发展下去,总算脱离了原来历史的轨迹。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当务之急,是阻止朱翊钧抓着此事不放,大肆诛连,那样一来,冯保的死就没了意义,搞不好,仍旧会出现历史中记载的文官群起激昂,大肆攻击冯保张居正的局面。
这是陈默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只是自己能够左右朱翊钧的想法吗?经历了劝告冯保失败的经历之后,陈默对自己的能力已经不再那样自信,尤其是现在,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朱翊钧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位置。因为自己跟冯保的关系过于亲密,当初那些刻意的接近,恐怕在朱翊钧的心中早已没有任何分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