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海觉得受不了想要开口问问自己哪里做的不妥的时候,白苏荷说话了。
“谢谢你,林海。”
表情肃穆的女孩子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对着林海深深弯下腰,九十度鞠躬。
谢谢你对我母亲的尊重,谢谢你不在意任何的忌讳愿意对我表达这样的善意。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不管你曾经对我做过什么,至少这一刻,我是真心实意想要谢谢你。
林海手足无措地想要阻拦,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拦。
他不喜欢她这样客气地跟他说谢谢,但是他却又喜欢这一刻她眼里透出的真诚。
好像这么久以来,白苏荷现在才正眼看他一样的感觉,真是奇怪的感觉。
林海犹豫的一瞬间,白苏荷已经行完了礼,第一次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推拒,没有任何抵抗和质疑,迈步上了他的车,捧着手里的骨灰盒坐得端端正正。
林海看了看后面终于走出来的白老爷子,轻声问她:“我们,现在去哪里?”
“松山公墓。”
白苏荷双眼直视前方,说出了目的地。
林海想起刚才白苏荷说的话,她已经在准备安葬苏蝉了。再看看她的衣服,这才发现一向不怎么穿黑色的白苏荷今天是全身的黑色,头上戴着白色的头饰。
“这样,会不会太简单了一点?”林海想了想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其实他很想说这样会不会太潦草了一点。
一般人下葬,要选好良辰吉时,要哀乐相送,要一路哭丧。
但是白苏荷好像,什么都没准备,只有她的一身黑衣,发间一朵白花。
白苏荷点点头,很认真地回答他:“是简单了点,但是又有谁在乎呢?除了我,还有谁愿意真心地送她一程,还有谁愿意真心地为她哭上一场呢?我妈妈有我,就足够了。”
林海默然。
白苏荷的性格,果然是越来越尖锐了,她还是在许峻的身上,受到了足以影响她一生的伤害。
他也不再多说,等白老爷子上了车,他就发动了车子,至于他们会不会跟着来墓地,他想白苏荷肯定已经不在意了。
松山墓地,专业的丧葬人员已经在等着了,墓穴也已经选好,就等着安葬了。
没有哀乐,没有漫天飞舞的纸钱,只有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静默,和丧葬人员熟练流畅的动作。
骨灰盒下葬,再加上白苏荷的不讲究,是很简单的流程,丧葬人员是头一次干这么少的活,头一次见到这么简单的葬礼。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感叹,就被公墓中间的大路上一辆违例开进来的小型货车上满满当当金灿灿的菊花耀花了眼睛。
丧葬人员中有公墓的工作人员,要是平时他早就跳起来阻拦了,但是今天先是目睹了这样简陋到不忍直视的葬礼,再看到这样令人震撼回不过神的移动花丛,他竟然就那样呆呆地看着这辆车越来越近迟迟没有做出反应。
震惊当场的不仅仅是他,还有白苏荷和林海,包括一起来的白老爷子和助理。
白苏荷是最惊讶的,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还有谁会在意母亲的葬礼?还有谁能有这份心意来做出这样的举动?
林海直觉地蹙起了眉头,这不会是许峻那个家伙的手笔吧?不过,那家伙穷成什么样儿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许峻现在就是想来这么一出,也不可能做得出来吧?
白老爷子倒是第一眼就看向了林海。虽然没看出来林海是什么样的意思,但是他心里觉得,这事儿十有**是林海做的。
这小子,真是看不出来,还是蛮会讨人欢心的嘛,要不是场合不对,白老爷子简直都要开心地笑一笑了。
不管这些人都是什么心思,那辆车还是一路招摇地靠近了苏蝉已经闭合的坟墓。
车门开了,两个年轻人身手敏捷利索地从车上跳下来,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是确定了墓碑上的名字准确无误,就开始往下一盆一盆地搬花。
金灿灿的菊花一盆盆地搬下来,堆起来,刚刚还素净简朴的坟墓,渐渐地就被这样灿烂得耀眼的菊海围绕起来。
一朵朵盛放的菊花舒展开放,卷曲繁密的花瓣像是对墓中人的思念,丝丝缕缕,绵延不绝。
白苏荷下意识地想要阻止的,可是她却没舍得。
谁又愿意自己的母亲真的悄无声息地逝去,谁又不愿意看到有烂漫的花海陪伴着他们长眠?
她也不想的。如果有人能够这样在意她的母亲,她也不想这样!
“是谁?”她拦住了还在不断摆放菊花的人,哑声问道。
她也给母亲准备了花的,可是以她的财力,这样的花海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现在不是秋天,已经是深冬了,在a市,这样满满当当一车,同时绽放还不显衰败的菊花,真的不是随随便便一点钱就能办到的事情。
那人抬头看了看她,貌似这才想起来要征询人家的意见呢,他放下手中的花看着白苏荷:“您是白苏荷小姐吧?”
“我是!”白苏荷眼神里的疑惑更加浓重。
那人神情很奇怪:“那人说了,要是您不问,就什么都别说,要是您问了呢,就跟您说是故人相送,让您不要多想。”
白苏荷怔住了,故人,故人又是谁?
满车的菊花终于摆完了,把苏蝉和白苏荷外公外婆的墓一起围了起来,如果这不是墓地,真的会让人一眼看过去有一种温馨宁静的感觉。
两个人又身手利落地上了车,不慌不忙地驶出了公墓。
白苏荷没有追上去问,如果那个故人不想说,她还是得不到答案的。
她凝视那片灿烂的菊海良久,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热泪盈眶。
不管你是谁,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的母亲走在了这样繁花盛开的路上,优雅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