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早已一层层的围拢了起来,仿佛在看着一个画家在作画。
可惜,这个画家只是不停的在涂黑,涂黑所有的一切。
“firefly……你还缺一个坟墓吧。”
比那名居地子仅仅是动了动嘴唇,没有丝毫声音从里面出现。她尚未适应听不到声音,自然不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有多大,她生怕惊动了沉睡的firefly。
她的手里,躺着一只被叉子刺穿的微绿的萤火虫。
她并不打算拔出叉子,因为这只被叉子刺着的萤火虫,才是她的firefly。缺了哪一部分,都不完整。
被人类,被月神的信仰者,被那所谓的天人,用叉子叉住的萤火虫。
叉子,他们是打算吃掉firefly吗?
一定是这样的。
“我要让你,沉睡在他们永远无法接触的地方。没有人会再来打扰你,firefly。”
比那名居地子垂下了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绯想剑。
只有这里,绯想剑的坟墓,是他们永远接触不到的地方。
那么,拔出它便好了。
比那名居地子伸出被暗黑色的血涂黑的变得更脏的小手,抓住了绯想剑。
周围的人群哄闹起来,可惜地子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或者是在想什么。
从地子耳朵里流出的暗黑色血液没有止境似的,不停的往外涌出,和她不知是否在跳动的心脏一样,沿着她的手臂,往下流,沿着冷黄色的绯想剑,流进了下面的坟墓。
比那名居地子,轻轻的一拔,便把绯想剑从坟墓里拔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然后开始疯狂的大呼小叫起来。
不少人死命的冲上来,试图碰一下地子,沾染月神的灵气,因为此时地子已经成为了被月神选中的人了。
然而疯狂的他们相互推搡踩踏着,鲜红的眼球和内脏四处飞舞,惨白的骨头也露了出来。
比那名居地子被血液溅到了脸上,这血液泛着一股腐臭的气息,仿佛是死了几千年之后的东西。
然而地子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东西。
“当啷!”
她随手将绯想剑扔到一边的杂草里,双手抱着叉子和萤火虫,将它们从绯想剑的剑孔里放下。
人群依旧在厮打,而比那名居地子已经离开了,离开了这座坟墓。
她已经没有资格再看着这座坟墓了。
这是属于比那名居地子的东西。而她现在,已经变成了比那名居天子,是一个为了变成天人而存在的叉子。
比那名居天子,同样是一只叉子,同其他的人一样,没有丝毫区别。
她和他们,现在都是刽子手了。
“天子?”
魔法学校的街道上,天子似乎走神了,因幡帝叫了她一声。而爱丽丝也停了下来,看着天子。
“啊,对不起,我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了。”
天子摇摇头,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对不起。”
她再次道了歉。
“真是的,这种时候散步可是很难得呢。”
因幡帝敲了敲天子的脑袋,说道。
“帝说的是,走神不太好,天子,尤其是沉浸在那些过去的东西里。”
“嗯。”
天子应了一声,她觉得爱丽丝似乎话中有话。
三人一路无言的走着,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渐发亮了。
“fire——不,爱丽丝,你……”
天子看着爱丽丝,虽然爱丽丝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但是她感觉得到爱丽丝似乎对她有话要说。
“你可以叫我firefly的,我说过。”
爱丽丝没有看她,而是微微仰起头,些许金色的阳光从失落的月亮下坠进爱丽丝金色的发丝里,仿佛一颗遥远的在坟墓里跳舞的心脏,存在于失落的时间里。
天子微微一愣,低下了头。
“……嗯。”
天子的声音低沉而遥远,仿佛是一个追寻许久的微绿夜梦。
“fi——fire——firefly?”
她磕磕绊绊,吞吞吐吐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我在这里,天子。”
爱丽丝转过身来,天空浅灰色的海洋里,金色的太阳渐渐浮了起来,仿佛一双染着金色的微绿双翼,散发着白色的灵魂,粉末似的铺满了爱丽丝的白色长裙,仿佛她也有了一双翅膀,一双似金似绿的翅膀,在这个被涂黑的世界里,也在比那名居天子被涂黑的眼睛里。
“你的眼睛,看的是我身后的翅膀,firefly的翅膀,并不是我的。”
“我是firefly,也不是。”
“虽然我不是你所看的,但是我希望你还是能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天子微愣着看向了爱丽丝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湛蓝的眼睛。完全不同于firefly的微绿,那是另一份的忧郁与幽蓝,但是却同样能让自己逐渐忘记现在自己的名字。
难道不是吗?
比那名居天子,在接触过爱丽丝之后,渐渐开始自己的名字。
现在的比那名居天子,没有拿着绯想剑。绯想剑,依旧沉默着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
第一次的,比那名居天子没有拿着绯想剑。
而没有拿着绯想剑的这个人,只有在叫做比那名居地子的时候所存在。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做另一只firefly,对于你,比那名居——”
“地子。请叫我比那名居地子,爱丽丝,我的蓝色firefly。”
比那名居天子,不,此时此刻应该叫做比那名居地子,湛蓝色的眼睛和她湛蓝色的头发一起在金色的阳光里所存在。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陌生的奇怪的笑容。
“抱歉,我已经忘记了怎么去笑了,作为比那名居地子。”
“没关系,这样也蛮好看的。”
爱丽丝同样湛蓝的眼睛,同样在金色的阳光里所存在,她微微一笑,倾倒众生。
“恭喜你呢,地子。我也可以这么叫吗?”
“只允许你和firefly两个人,小兔子班长。”
“嗯,谢谢你。”
金色的阳光,仿佛一只金色的泡沫,折射着某些彩色的,不被涂黑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