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崔幼伯欲转身与那消瘦男子争辩的时候,文雅男子先开了口,用颇为自得的声音说道:“谁说没有真正的贤妇?吾家娘子”
文雅男子滔滔不绝的将自家娘子的‘先进事迹’说了一遍,像什么主动帮夫君纳妾啦,还有什么公平对待庶出子女啦……
崔幼伯听了暗暗点头,这位郎君的娘子虽不如自家娘子贤惠,但所行之事倒也遵从女诫,勉强可以得一个‘贤’字。
想来,文雅男子的这些话应该能辩倒他的同伴。
思及此,崔幼伯才放弃了亲与那人一辩的**,重新端起酒盏,小口小口的啜着酒水。
文雅男子说完,扬起下巴,“三郎,如何,吾家娘子算不算真正的贤妇?”
话虽是问话,语气却甚是笃定。
消瘦男子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摇头,很显然,他并不赞同对方的观点。
文雅男子见状,笑容凝滞在嘴边,他紧紧的盯着同伴,表情很是不善。
但对方仿佛没看到,依然缓缓的摇着头。
嘭的一声,文雅男子用力将酒盏放在食床上,“三郎,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觉得我家娘子不是贤妇?”
这厮什么意思,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故作高深的摇头,是不是觉得他说话很好笑?!
消瘦男子看酒友似是真恼了,缓缓放下酒盏,不答反问:“十二郎,我只问你一句。你把你家娘子当妻子看,还是当女人看?”
文雅男子一怔。下意识的扫了眼四周,见周围的座位都空空的。这才放心的说道:“这不是一回事儿吗?三郎,你到底什么意思?这般东拉西扯的做什么?”
消瘦男子抬起眼皮瞭了对方一眼,淡淡的说道:“还是我替你回答吧,其实,在你心目中,你的娘子只是你的妻子,是帮你服侍父母、生儿育女、主持中馈、交际亲眷的‘妻子’,你尊重她,把她当做挚亲之人。”
文雅男子连连点头。没错,他确实很尊敬他的娘子,把家中的一切事物都交由娘子处置,这、这不对吗?!
消瘦男子见状,嘴角不自禁的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继续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家娘子也是个女子,同你的那位美妾一样,依然需要夫君的怜惜和呵护”
他说的比较婉转。没有直接告诉对方,你家娘子也是个人,也懂感情,被人伤害了也会难过、伤心。
文雅男子似懂非懂。脑中有个念头闪过,他却没有抓住。
消瘦男子瞧见了,心底叹了口气。说实话,若不是十二郎的舅兄苏大郎再三托付他。他真不想跟十二郎说这些。
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酒,消瘦男子直接给了一记重锤。“你与弟妇夫妻一体,你定希望弟妇能全心全意待你,但我问你,你可曾全心全意对待弟妇?你家中有美妾二三,有俏婢三四,再加上弟妇,你的一颗心竟分成了七八分,而弟妇只能分得小小的一份,你觉得她还能全心全意的对你?!”
话虽是问话,答案却非常明显:你七心八意的对人家,却妄图对方一心一意的对你,凭什么?你是圣人还是贤者?!
文雅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嘴,讷讷的说道:“世间的男、男子不都是这样吗?”
在古代传统男子的心目中,妻子是娶回家伺候翁姑、生儿育女、料理庶务的,所以对于妻子的第一要求便是贤惠、能干,至于感情什么的倒在其次。如果与妻子没什么柔情蜜意,男人也不会失望,他还能纳妾蓄婢。
这样一来,家中有贤妻与他一起繁荣家族,心灵空虚了,身边还有娇俏美妾撒娇卖乖哄他开心,左拥右抱的他何其幸福?!
其实,男人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纳妾的时候,妻子也会嫉妒,有了庶子庶女,他的妻子和嫡子嫡女们也会不安不满,他们只是装作不知,只想看妻妾间表面的‘和谐’,至于内院有怎样的明争暗斗,他根本不想管,甩甩袖子便交给了妻子。
如果妻子处理的好,家庭妻妾和睦、嫡庶融洽,那男人便会不吝啬的赞妻子一个‘贤良’;
如果妻子处置得不好,内院纷争不断,甚至影响到男人在外面的事业前途,那么他就会气急败坏的骂妻子不贤,是妒妇、恶妇甚至毒妇!
消瘦男子见同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忙又放柔声音,把自己当成事例,继续加深此次谈话的效果,“其实,我以前也是这般想,但后来,与娘子的情分越来越淡,娘子更关心一双儿女,反把我丢在了一边……唉,十二郎,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真的难以挽回了,难道你也想与我一样,跟娘子只是表面的夫妻,却没有丝毫的夫妻情分?”
一边说着,他心里则暗叹:苏大郎呀苏大郎,为了帮你劝妹婿,我是连自家的丑事都拿出来当案例了,若不是还不成,你可不能怪我呀!
文雅男子思忖良久,他缓缓起身,冲着酒友深深一偮,“多谢三郎提点,某、某明白了。”
从今以后,他也要把娘子当女人看,否则,日后娘子也定会只把他当‘夫君’而不是男人看待。
这样相敬如‘冰’的夫妻关系,并不是他想要的,他的娘子,可是他从小一起玩大的伙伴,他们夫妻亦是有深刻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