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正面答复,邵兴微感失望,不过想到还有正事,邵兴也不敢怠慢,微拱手:“北虏乃天下公敌,但有击贼者,不分南北亲疏,俱是我陕州军之友。兴奉抚帅之命,有一言转告狄军主。金军已然有备,河西之关西镇,驻有金将乌鲁撤拔所率之三千精兵。其中有铁骑三百,俱为斡鲁军精锐,专等贵军半渡而击。且八月渡河,是为不妥。当日娄室此贼攻京兆府,亦为黄河所阻,直待黄河封冻之后,方得以踏冰而过。有鉴于此。我陕州军愿助贵军一臂之力。”
狄烈颇感兴趣:“好啊,李抚帅要如何助我?莫非你们陕州有大量船只?”
邵兴摇头:“陕州虽有一些船只,但船小量少,于大局无补。抚帅之意,请贵军从我陕州渡河,自陆路进击。届时我军亦愿襄助。共击金贼。”
从地理位置上说,自陕州方向往东渡过黄河后,的确可以从陆路进击金军右翼,免去高难度、风险大、成功率低的抢滩登陆战。但是,如同当日完颜娄室宁愿等黄河结冰,也不愿绕陕州侧击宋军一样,狄烈也不想这样干。
从陕州过河。的确有安全的一面,但更大的问题是,从陕州进攻京兆府,有两道难关:函谷关与潼关。
函谷关已废置多年,年久失修,纵有金兵扼守,如果强攻还有可能夺取,但潼关却大不一样。那可是天下险关。尽管此时的潼关已远不能与隋唐时相比,但依然称得上壁垒森严,要突破这样的险关,那得死多少人?
狄烈尽量心平气和问邵兴:“潼关如何破?你们有内应吗?”
邵兴很老实摇头:“没有……不过贵军有两万大军,我军有八千,留下守城军兵,至少可合兵两万五千。而潼关之敌不过两千人……”
分布在河中府、解州、猗氏及黄河沿岸的天诛军其实有近四万兵力,天诛军打出的旗号也是四万。只是在这个时代,不夸大兵力的基本没有,就连当初在这方面挺老实的金军。也从辽、宋两军那里学会了浮夸,通常做法是翻番,这方面宋军更甚,有时翻好几番。
邵兴就按常规兵力折算法,给天诛军打了个对折,定为两万。不过他还算老实,所报陕州军兵人数,却是实数。
狄烈也懒得澄清,只怕实话实说对方也不一定会信,只问了一句:“我没实地看过潼关地形,但晋卿一定看过,以晋卿所见,若两万五千军兵攻两千兵卒驻守之潼关,欲破之会死伤多少?”
邵兴想了想,谨慎回答道:“若指挥得当,将士用命,兵甲充足,器具到位,或可损二成兵力即破潼关。”
二成兵力,那就是五千人。这不叫打仗,而叫填人命。
狄烈断然拒绝:“死伤数千,贵军方案不可行,多谢李抚帅盛情,我军将自行渡黄河。”
邵兴大急:“如今金军方败,士气低糜,因此才有可能只损二成兵力破潼关,若在平日,便是死伤上万都难以破关而入……狄军主,机不可失啊!若等到黄河封冻,金军势必已恢复元气,东路金军,亦会来援,如此大好局面丧尽,错失良机,悔之无及啊!”
狄烈瞪目以视:“谁说我军要等到十二月?我明日就强渡黄河!”
邵兴几乎喊叫起来:“八月渡河?只有七艘渡船?如此仓促,必是败局……”
一旁的何元庆早就不爽,一听此言,勃然大怒,瞠目喝斥:“你这厮好无道理,竟敢扰乱军心,更诅咒我军,请军主下令将此人拿下!”
一听何元庆语气不善,邵兴所带来的二十骑兵当即挽住战马,纷纷从马鞍边抽出刀斧牌弓。而天诛军警卫营早已奔出百骑,将之全包围起来,一支支鹰嘴铳对准陕州军骑兵。
这些陕州军骑兵丝毫不知这短钢棒子的厉害,倒是不惧,只是在十倍之敌包围下,不免惴惴。
邵兴大急,连忙命令自家卫兵将兵器收回,并郑重向以狄烈为首的天诛军众将士告罪。
古时出兵作战,最重征兆。有时大军还没开拨,忽被大风吹折旆旗,就被视为凶兆。结果一场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的出征,就此夭折断送。身为来使,出言不逊,咒称必败,确是无礼。邵兴一时情急失言,自知不对,急忙赔礼。
狄烈不动声色,挥挥手,让警卫散开,各自归位,然后平和地对邵兴道:“金军所谓的拦截,无非就是趁我军将士分批渡过黄河时,刚从渡船下来,立足未稳,以早早布置成阵的骑步军,将我先期渡河之前锋军逼入河中。我说得可对?”
邵兴重重点头:“以当日娄室之强、金贼之勇,亦不敢以少量仓促登岸之散乱之军,迎战对岸我京兆府军,此谓半渡而击,乃用兵大忌。”
狄烈哈哈一笑:“金军阻我于河滩,谓之半渡而击;我击金军于河岸,谓之抢滩登陆。兵法大家都会玩,只看谁能玩得转。”
就在狄烈充满自信的笑声与邵兴困惑的眼神中,八月初六,风陵渡口,天诛军vs金西路军,抢滩登陆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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