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切莫如此说,孩儿听了心里难受。”
说话间,皇甫郦扭头过去,抬袖拂去眼角的水雾。
皇甫嵩欣慰一笑,淡然道:“生老病死乃天命所定,郦儿无须如此。之前董承语焉不详,只说让我皇甫家和公伟各自募集三千甲士,却不透漏所图为何。是以,为父只答应他提供两千甲士,而你公伟叔父则是没有推却,依言募集三千之数。至此,我皇甫嵩也算为陛下倾尽全力了,即便是死了,也对历代先王问心无愧,我为大汉尽忠了。”
语气一顿,皇甫嵩缓口气后,直盯盯地注视皇甫郦,沉默半晌后,幽幽说道:“为父知道你一直看不惯李傕叔侄二人的所作所为,认为他们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原本应该属于我们皇甫家。为父没有说错吧?”
皇甫郦闻言惊愕,睁大眼睛看着皇甫嵩,几欲开口说话,却终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皇甫嵩看穿了他的所有心思,说中了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心事,既是如此,他还能说什么呢。
眼见皇甫郦这般神情,皇甫嵩微微摇头,轻声叹息道:“哎,看来为父说对了!郦儿啊,一直以来你兄长身体羸弱,我待你如同己出,希望将来你能担起整个皇甫家的重任,延续家族命脉。可是,如果你一直抱着对李家敌视的态度,那么为父此刻便可断言,皇甫家族必将葬送你手里,你会连累所有族人走上不归路。甚至彻底覆灭。”
皇甫郦闻言大骇,惊声道:“为什么?孩儿不明白父亲所言。为何孩儿会连累整个家族,难道就因为我不愿与李文昌为伍么?”
“为伍?呵呵呵,你其实想说同流合污吧?”皇甫嵩摇头轻笑道。
皇甫郦闻声错愕,看着皇甫嵩和蔼的笑脸,似是并无责怪之意,他方才点头默认了。
眼见于此,皇甫嵩微微颔首,缓声道:“你敢承认。说明你有面对失败的勇气,这让为父颇感欣慰。目前长安城的形势如何,已然不言而喻,李家叔侄二人达成共识,配合默契。李傕主内,坐镇京师,把持朝政。与满朝百官斡旋,一直游刃有余,稳居上风。然侄李利才是西凉真正的霸主。可他却一直手握雄兵征战在外,朝政全部交由李傕、李儒和李玄三人处理,除非太过棘手之事,否则他连问都不问。
或许一般人看不出这里面隐藏的玄机。误以为李利惫懒,不愿掌管朝政,殊不知这才是此子最为高明之处。可谓是御人有道,由三李(李傕、李儒和李玄)共掌朝政,互相制约、相互牵制。最为稳妥。而李利其人则可以置身事外,很少出现在朝堂之上。几乎从不参与朝堂争斗,逢人三分笑,谦谦有礼,让一众老臣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李利却可以腾出手来专心战事,把重心放在整饬军务上面。短短数年间,李利此子从区区军侯扶摇直上,校尉、太守、骁骑将军、卫将军,直至现在的骠骑大将军。其麾下西凉军从西域边陲打到塞北草原,再从草原转战中原,兵锋所指,所向披靡,转战数千里,纵横驰骋,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如此显赫之战绩,为父扪心自问,亦自叹弗如。早在两年前,为父对李家叔侄亦是心存敌意,曾后悔过当初没有听你之言,尽早接管西凉大军,倘若如此,便不会有李家叔侄独霸朝纲之事了。但这两年来,为父渐渐改变了初衷,甚至偶尔还会庆幸当初的决定,西凉军落在李利手里,远比握在我皇甫嵩手里的用处大得多。如今西凉全境一片祥和,整整三年已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衣食自足,有此子占据西凉,实为西凉百姓之福!”
“啊!”皇甫郦闻言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皇甫嵩,惊疑不定道:“父亲为何会有此念?诚如父亲所言,李利确有统兵征战之能,数年间屡立战功,战绩彪炳,可这并不能说明他有治理天下的才能啊?”
话音稍顿后,皇甫郦似乎是压抑了很长时间,不吐不快,此番却是要一口气将积压在心里很久的话全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