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流水,在夜色飘下一片纱白,寺院内只有佛前的长明灯还亮着,守灯的和尚念着经文,不高不低的音节,在夜晚显得那么缥缈神秘。
容景玉摸着自己的右脸,讽刺笑了——
一个被毁了容的世家小姐,又能拥有什么样的未来与利益呢?先生不过前脚刚走,这些人便已忍耐不住对她的轻视了吗?放手之快,令人咋舌。
一座高阁,远赴云山,名为‘好好养伤’,实则是为平息这场‘亲母毁女’的风波,那从未听说过的洛阳阁也是争对此事的‘补偿’,他日追究起来,容府也不欠她的,反而彰显出容府大气,将这么一个住处给了她一个毁了容的小姐。
她是这一场较量中唯一的失败者,是被遗弃的存在……容景玉手下用力,结了痂的伤口发出尖锐的疼痛,可她就像感觉不到一样。
“真正的自在,在于把握自身吗……”容景玉倚着窗户,眺望天上的明月,呢喃自语。
不知过了多久,她‘嗤’地一声轻笑,比琉璃更明净的眼中,清醒得近乎无情:“先生,您这是将景玉推上了一条不归路啊……”
可又有什么路,是能够回头的呢?
走了也好……容景玉眸光比月色更加清冷,在这无边静夜中,寂得虚无。
先生在,她总是习惯了收敛,习惯了温暖去笑,因为她知道,她不需要锋芒,她的锋芒,就是先生。
先生在一日,她就无人敢犯,而先生走了……容景玉轻抚眼睛,“走了也好……”似自言,似淡语,似最深的七情,绕了青烟如叹。
走了,也好……
她的锋芒是先生,可她的锋芒不在先生;先生是锋芒,先生更是剑鞘,如今剑鞘已去,她还有什么需要顾及的呢?
真正的自在,在于把握自身……唯有把握了自身,才是真正的自在。
容景玉凝眸,握紧了衣袖下带着些婴儿肥的手——
这一世,她再也不想那么孤独地离开,失去所有,哪怕她不在乎,可她为什么要放手?还酹江月固然风月无边,可若是能‘身我皆得’,她又为什么要放弃?
命若随波逐流去,山河亦要为她改!
……
……
……
时间匆匆如白驹过隙,眨眼就消失在指缝里。
容景玉在云山寺的生活很悠闲,伤口在一个月后就差不多痊愈了,留下五道粉红的印记。
步摇时常望着她的脸眼露黯然,侍卫看她的眼神也常常带着可惜,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她并非不在意,只是在意又能如何呢?就能够消去这伤疤吗?
容景玉坐在竹林里的凉亭内,自从她住到云山寺后,这片清幽之地就成了她的常驻之所,一天内,倒有大半时间都在这里。
容景玉靠着石柱,屈膝坐躺在飞来椅上,此时已是入秋,她的衣服与春日里时相差不多,上穿艾绿底印梨花吹雪府绸袄,下系霜色绣白莲罗裙,嫣红色的带子为她带来一丝暖色,若是忽略右脸,再完美不过。
“步摇。”
“小姐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