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到了王姨娘的小院的时候,就见小院儿里已经坐满了人--所有姨娘都到了,看着就是在等她的样子。
林黛玉眼神一暗,又很快掩饰了过去。
而与之相对的是,王姨娘在发现林黛玉果真来了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往大姑娘院子里安插个人是对的,哪怕位子并不重要呢,但好歹遇上这样的事情却不至于叫她两眼一抹黑。
眼见林黛玉一行人越走越近,一众原本早早就看见她却还不想那么快就站起来的姨娘这才不情不愿的起了身。
“奴婢见过大姑娘。”
话音刚落,林黛玉一只脚也踏进了院子里。
“诸位不必多礼。”话说得客气,但林黛玉也不过只是动动口罢了,人依旧是绕过众人往院子里一个石凳上坐了。
众姨娘也只好略带愤愤的跟上来。
眼见林黛玉要坐下了,郑嬷嬷便赶紧前去两步,先用帕子将那石凳儿细细擦了,再从林黛玉大丫鬟琪谙手中的篮子里拿了一个小小的厚垫子放好,这才轻轻扶着林黛玉坐下。
面对郑嬷嬷这一番做派,林黛玉这一行人倒是早就习惯了,倒也不曾露出什么旁的神情来,可这一众姨娘们,这一遭却算是大开了一回眼界。
林如海这些姨娘们没有一个是丫鬟出身的,盖因林如海骨子里实在有几分瞧不起那些个奴才秧子,也不想自个儿的子女有一个奴才出身的生母。故而,他这些姨娘们便都是刻意选的外头良家出身、有两分姿色和才情的,不过其中出身最好的,也仅仅只是一个秀才的女儿罢了。
再加上贾敏常年不乐意叫这些姨娘们在眼前晃悠,只叫她们安分待在院子里就是。也由此,这些个妾氏只道大家里头的嫡妻、嫡出子女生活不过是比之常人要吃用得精细一些,而直到今日,她们方才略略知道,这所谓“精细”,当是能精细到个什么地步。
林黛玉却不知道这群人心里想什么,她也和贾敏一样,不乐意与这些完全说不通的人虚与委蛇,故而,她不过初初坐下来,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却不想诸位姨娘都在,我原以为只有王姨娘在的,这也好。”林黛玉抿嘴一笑,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这才缓缓道:“早前听王姨娘和闵姨娘说府里短了你们的月例?想来是我初初掌家有所疏漏了罢?”
话一出口,前头一个绿衣女子脸上立时就露出了几分得意,似乎觉得这是林黛玉在向她们示弱。却不想她这一点儿神情上的变化,也叫林黛玉真真切切的看得去了。
“只不知道两位姨娘缺的是什么东西?我对好了册子好差人给补过来。”林黛玉暗暗垂了一下眼睛,状似不经意一般问道。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那原本面带得意的女子立时就变了脸色。看得林黛玉挑了挑眉,又不经意的敛去了唇边一丝丝冷笑。
她就道这不头不尾、不年不节的日子,本就不是发月例的时候,怎么就传出来她差了她们的例了?果真纯是来找茬儿的。
想到这里,林黛玉更是打算将“纯良”进行到底了,便笑眯眯的抬起头,好脾气的又问一遍道:“哪两位是王姨娘和闵姨娘?好叫我也认认。”
那绿衣女子和另一个站在后头的黄衣女子便赶紧站到前头来,单独又给林黛玉行了一礼。
“奴婢王氏见过大姑娘。”绿衣女子道。
“奴婢闵氏见过大姑娘。”黄衣女子道。
“两位就是王姨娘和闵姨娘了罢?”林黛玉扫了一下两人,想了想干脆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一些,便略带几分愧疚道:“给两位赔个不是,想来是我头一回管家,经验不足,叫你们受委屈了。不要紧的,你们缺了什么,这会儿只管说,虽母亲病了,但我好歹也是得了父亲亲自吩咐才接手管家的,治理几个刁奴不成问题。”
一番连消带打、意有所指的话下来,王姨娘和闵姨娘都是冷汗连连,“噗通”一声跪下来,直呼不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们哪里敢说,她们原本不过是看不过林黛玉一个小娃娃管家,因此才会故意放出话来。
本还想着,若林黛玉当真差人来“知会”了她们,她们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告到林如海那里,再顺势剥了林黛玉的权才好。只谁也不曾想到,林黛玉竟是这样的不按常理出牌啊!
“这话是怎么说?我为两位姨娘出头,怎么你们竟不愿意呢?”毫不理会两个姨娘几变的脸色,林黛玉只招手叫了琪谙过来,又从篮子里拿出两个装了摆件的盒子放在石桌上,这才示意跟着她来的几个丫鬟将两人扶起来。待两人起身,林黛玉方才带着几分愧疚道:“这是我给两位姨娘准备的赔礼,还请你们收下才好。”
林黛玉亲自将两个小盒子递过去,一开始王姨娘和闵姨娘都不敢接,但见林黛玉捧着盒子微微颤抖的手,还有郑嬷嬷那一脸明摆着说她们“不识相”的表情,她们反倒不敢不接了。
到底闵姨娘比起王姨娘要稳妥一些,便先行谢过了林黛玉,再接过其中了一个盒子,而王姨娘见状也赶紧跟着学。
这一霎那,林黛玉想着要不要就直接动手好了,但电光火石之间,她还是暗暗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急,现在动手,父亲怪罪的最多了不过只有这两个人罢了,但其他人却有可能逃过一劫,这是林黛玉所不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