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将手抬起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早就知道了,该来的躲不掉,倒不如做出一副最让人舒坦的姿态,也算是同浣月有个交代了。
他站在紫萱殿的百级阶前,俯视着下边的丧队,才一步一步的踩下去,行至丧队面前。天威压众,一霎丧队没了哭声,没了话语。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这般板着脸。
玉儿看着李宏正朝着棺木而来,一路跪着到了李宏的面前,头也不抬的磕在地上行乐跪拜礼。
“陛下赎罪,贱婢未能保护好公主,愿以此命相赔!”
李宏不理会她,手放在棺木上,如同抚着一匹丝绸般摸到了头。还未封棺,他一把将棺木掀开。
已成定局......纳兰蔻已死,再无转机。
纳兰蔻面色青白,缟冠素衣端庄的躺在棺木中,她的面庞已经开始下陷,颈部也有一些黑斑。那么多日能还未腐坏,又加上馥国人马一路封锁,他们也真是费劲了心思要让自己看上一看那纳兰蔻的遗容。
“令人速速将公主遗体处理留存,以大凉公主身份葬在王陵。”
福寿全提着拂尘,一脸的着急啊,“不可啊陛下,王陵只葬帝位与后位,公主乃浣月皇帝的最为宠溺的老幺,还是将尸体送还过去罢!”
仔细想来,福寿全说得也对,毕竟还是葬在自己的国土好一些,“罢了,让匠人对公主做些处理,迟一些送回浣月罢。”
他转过身又要回到紫萱殿内,第一阶还未迈上,便被带队的浣月男人叫住了。
“难道就让我们公主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李宏听到此话,冷笑一声,扭过头瞥了一眼,漠然道:“公主死在大凉,自然是我大凉保护不周,可想来杀人的亦不是大凉人,你送消息问问你们陛下,是要我们大凉与浣月两国交战还是要问责一些人?”
想到此,他也是很恼怒的,此事也不大关乎自己的,只不过是在自己的王土发生了这般的事便让自己背黑锅,他可不干。纳兰蔻之死,还有待查明真相呢!
他阔袖一甩,便带着人马离去,戏做到这份上也够给面子了。
“下旨宣贤王与宰相前来紫萱殿议事,不可有误!”
“嗻——”福寿全给了旁边一个小太监一个眼色赶紧让他去司礼监让人写圣旨去,这耽误了可是大事呢!
李宏方跨入紫萱殿,李婉也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 匆匆赶来,见到棺盖被推开,上前查看。
“蔻儿......”她伏在棺木边,两眼湿润,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玉儿闻李婉的声音,此时才抬起头来,跪到了李婉的身边,头又磕到地面上,一直不起来。
“玉儿辜负了您。”
李婉看着她,想将气都撒在她身上,可想来她也没错,只是没有能力保护好公主罢了,而且玉儿跟了她这么多年,她是最了解不过的了。玉儿对纳兰蔻的事情是非常上心的,二人往日也玩得好,纳兰蔻一走,想来她也不好过,更何况亲眼见着纳兰蔻香消玉殒无力相助。
“你跟我来。”
江嬷嬷搀起李婉,颂儿搀起玉儿,玉儿的腿此时已麻木了,一瘸一拐的跟在李婉身后回到公主殿。
李婉坐在高坐上,赐座于玉儿。颂儿瞧见她们二人眼睛红肿,去打了盆水来替她们擦擦。
“蔻儿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跟我说!”
玉儿不停的啜泣,回想当日,自己也没想到会如此,那女人竟然如此毒辣,她道:“是一个穿黑衣的女人杀的,她得知公主真实身份后,就拔剑相向,我们想跑,可是都准备跑出客栈了却......”
李婉气得眼睛发红,拍着香案问道:“那女人是何人!”
“她道是馥国一位已故将军的遗孀,她称她郎君作亦郎,与太后血海深仇,因为是余太后将她郎君的头颅挂在了城墙之上。”
听完此话,李婉心内如同万把刀绞,竟然是因为余贞的错而致纳兰蔻殒命的,不公啊......不公。
她捂着心口,似自言自语道:“她是樊骆,馥国大将军林亦之妻......林亦是个忠勇之士,只可惜余贞让他弃城投降他不肯,还挑动馥国将士对抗。听闻当初浣月大军攻破馥城门之时,馥国将士负隅顽抗,到后来全军覆没只剩他一人,浣月将军问他降是不降,他道不降。那浣月将军踏着馥国将士的尸体,杀了林亦,次日将头颅悬挂于城门之上,以儆效尤。”
“林亦是英勇,可公主何错之有!”玉儿泪眼问道。
李婉看着她,她也知道如此,“蔻儿没错,错的是余贞当初下令杀了林亦,杀了便杀了,还留下祸患,以致今日惨剧。可若按理来说,其实谁都没错......”
看主仆二人泪眼相望,聊了许久,江嬷嬷悄悄的推到了殿后,将消息告诉了一名侍女,那侍女又将此消息带到了紫萱殿。
李宏正盘坐在棋盘前捏着一枚棋子,正举棋不定,那侍女对他行了礼,将事情全盘托出。
听完侍女一言,李宏再三确认后,他苦笑一声摇摇头,“早就听闻馥国遗民在洛城争有一席之地,没想到樊骆竟躲在一个客栈,余贞都要气死了罢?”
棋子落定,全盘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