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神君长玄在湖底布施结界。凡触碰到结界的生灵,必留湖底,永不超生。那日神君破先君结界救你回岸,自己该伤得不轻。而你那匕首,亦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混着妖魔的血,也是遇神杀神的。”
为何昨夜,她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在他面前毫无遮掩释放自己,可是因她骨子里对他深信不疑?!
文爷爷轻叹一声,继续道:“外加之前,神君夜夜耗自身灵力,控制调息你体内应误食仙果而暴增的灵力。那仙桃神果,长老吃一个未必能消耗,何况你吃了两个。”
“我不是失掉所有灵力?”她愕然。
“那是北神长老和神君把你体内全部力道暂时封住,它们太强你根本无法承住。封你力道,会让你感觉浑身无力,气虚体弱。爷爷这些药,其实只能调息减压,让你呼吸顺畅。”
原来神君夜夜入殿调息她身心,可惜她入睡极深毫无察觉。许是他故意让她沉睡,只有熟睡时她才不和他倔强胡闹。而先君长玄的幽湖界,早在那时已被神君凭自身之力冲破!当时没有师父相助,他到底伤得多重?
“爷爷,我想回趟仙羽山。”?带着忧伤,她祈求道。
“先让爷爷去和炽焰仙子商量。”接着文爷爷又灌她喝下一些药汤,才起身步出寝殿。
在炽焰仙子的陪同下,她如愿以偿回到仙羽山——她的轻羽小居。楼阁依旧高悬幽林间,为普通林木所建,却因承神气而千年不腐。沿着木梯,她一级级登上楼阁。炽焰仙子只驻目远眺,并未跟随她踏入楼阁。而文爷爷早回自己小居,不作相扰。
和师父幽居此地两千年,她一直以七岁模样无忧无虑地存活。十多年前虽师父离开仙山,她自然长大成人。十年光阴似箭,她多数时间都花在凡间,学所谓女道,未能细细感知这轻羽小居的故事。然,一个凡人,又能感应到什么?
如今修神十几载,开神眼懂神变,而神君灵气日夜相辅,深入肺腑。再次踏入此楼阁,所见所感截然不同。心可感悟周身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的低语;手触木棱楼栏,可闻沧史悲歌;即便脚不沾地飘行,土地的芬芳依然可入心脾,感知他们万年沉寂的沧桑。
落华曾以同源之血,感受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的惊世一生!
不记得从何得知他们的故事,只知这一切与自己有极深渊源。她偷偷划破手指,滴血入木,心念着:恒天和落烟!
故事该从何时起?她脑海里思绪片段不停翻飞:万年前那场妖魔神圣战,神君长玄重伤,是恒天日夜兼程,带着昏迷不醒的羽铃族长之女落烟,赶至仙羽山让医神文长老救治……
一步一魂,一魂一伤……
融着她羽铃族人的血滴,每上一级木阶梯,她感知离他们的回忆又近一步,耳边不停回响着一女子的声音:
“万年前我救长玄,却因此给羽铃族带来灭族之灾。在逃避妖魔族追杀时,是恒天不眠不休,把我带至此地让文神尊救治。”
“当时我身上千道伤痕。若不是恒天日夜陪着,深情鼓励,我怕早人间轮回万次。该是那个时候,我爱上恒天。可我此生不能负长玄,只能发誓如有来生,愿只为恒天而活。”
“呵呵,羽铃族本就和神不相容。就算长玄愿意帮我,终是不能逆天。只可惜我未曾想到长玄会毁我魂魄。我用羽铃族巫术勉强留下一缕,飘零在天地间等着恒天。”
“长玄太不相信自己。在轻羽身上那几千年,我毫无记忆。怕是那缕魂很虚弱,不知所求。如今我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来。”
……
终于在第二百九九级阶梯上,她眼前出现楼阁长廊,抬头是漫天羽铃花,开得绚烂,落地无声!恒天洁净一身,飘然长栏之上,凝神远望,似要望穿这完美布景,透视未来……那画面美得她不忍心触碰,伫立良久不敢挪步跨过最后一级台阶。
她知此时,自身已步入恒天和凡人落烟的回忆——深埋千年,七界怕无几个苍生可感知!
忽闻屋里传来女子轻唤:“恒天……”
他立刻飘下木栏,移步楼阁内。她跟着他的脚步移动,却惊呆在门槛。
床上躺的可曾是位女子?
容颜溃烂,躯体残缺,肌肤不覆体,内脏隐约可见……那躯体似从猛兽胃里掏出,早已消化过半,又似深埋泥地数日后被挖出,早已腐烂!即便是神,看着怕也无法逃离这噩梦之躯!
古林猛兽,万蚁蚕食!
她痛苦地蜷着身体,躲在他们回忆的角落里,颤抖!那远古逃生的经历,画面残缺,此刻却让她频频念起小蚁!身留此地,神似来自未来,而心似留在远古!
轻羽的凡生之梦,为何飘落恒天和凡人落烟的残忆?
“今日羽铃花可有变化?”女子轻问。
“羽铃花开满九千朵,夜风吹落一千零八朵。”他笑答。
“我何时能见到这神族的羽花?”问得凄然,然听者都明,她想见的不单单是传说中的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