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出生时,我阿爹就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面,除了阿爹,听说还有两个哥哥,以及叔叔伯伯,我全家都被一群很厉害的仇家杀了……”宁悠悠平淡的说着,子慕却心头一惊,未想到她背后还有这等深仇,不由心生怜惜,又将手搂在她肩头。
“我阿娘也受了伤,生我后更留下了病根,每天都在咳血,可更严重的是她的心病,自我记事以来,便没见她笑过,除了躺在病床上,就是在灵堂前,对着我家人的牌位哭……我再大上一些,阿娘便让我修炼‘鉴天心镜’的本事,练成‘鉴天心镜’后,不但可以看破和反射幻术一些攻击神识的法术,甚至还能窥探出天机,先前我便是用它来抵御那兔耳阿婶的‘房日赤瞳’的。”
子慕赞道:“原来如此,以彼之道还诸彼身,你这本事练的不差。”
宁悠悠声音又有些害羞,道:“没啦,练这门法术需要心如明镜止水,以心代眼,可我这性格,反正就是沉稳不下来,练了许久都一无所成,于是阿娘就把我关在了黑屋中。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想要借这环境让我静心,让我不再依赖双眼……可那时的我还不到十岁,真的很怕黑,我哭喊着让阿娘放我出去。阿娘却说,我阿爹,我哥哥,我叔叔伯伯都在看着我呢,等着我练成本事给他们报仇……”
“可阿娘越这么说,我就越害怕,我好像感觉到阿爹他们的魂魄就站在那片黑夜里,留着血泪静静的看着我,好像再问我,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仇,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仇……”宁悠悠说到此时,身子忍不住颤抖。
子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道:“这不怪你,那时你还只是个一个孩子,哪有报仇的能力……”
“可是……现在我依然不想报仇……”子慕感觉宁悠悠在摇头,哀伤道:“父亲、兄长、叔伯、对我来说都太遥远了,我明明连他们的样子都没见过……却要为这些未曾谋面过的人,去记恨另一群未曾谋面的人,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我真的恨不起来,也不想去恨,好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很自私……”
子慕毫不迟疑道:“怎么会!人本身就不该拘泥于仇恨而活,你是我见过的最豁达洒脱的女孩。”
“呵,你倒挺会哄女孩子……”宁悠悠语调中哀伤消退,转成冷漠淡然的语调,竟是又变回了幽凝。
“你还玩啊!”子慕颇为无语。
“这丫头自那时起便怕黑,在黑暗中不敢一个人独处,可她再怎么哭闹,也不会有人陪她,更不会有人将她从黑屋放出。于是,她便学着自己跟自己说话,幻想着黑暗中,就会有人在身旁陪她,于是我便出现了……幽夜凝成的影子,便是我幽凝。”
“自打幽凝出现了,再被阿娘关入黑屋时,虽然同样害怕,但幽凝总会出现,在旁边哄我,与我说话,有她陪着我才总算没有发疯,反是阿娘,有一次她听见我和幽凝说话,可将她吓坏了,还以为我疯了呢,之后便再也不敢将我关黑屋里。但后来我的鉴天心镜也莫名其妙练成了,嘻嘻,果然世事不能强求啊。”
宁悠悠一会换一个声调,方才忧伤的气氛都被冲淡了,子慕忍不住道:“你这人格转换的还真自然啊……”可又觉得她可怜的紧,一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还未出世身上就背着一笔血债,别得孩子在阳光下无忧无虑玩闹时,她却蜷缩在一片漆黑的中,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努力学着自己跟自己说话……而造成这一切的祸首则是——子慕不由握紧拳头问道:“可否能告诉我,你的仇家是谁?”
宁悠悠沉默一阵后道:“告诉你又怎样,难道你能不理前因后果就为我报仇?那也不过是将我的仇恨转到你身上,之后再造下另一桩仇恨而已。”
子慕一时语塞,宁悠悠又道:“放心吧,阿娘在不久前已经故去了,而她身亡之前也没再逼我报仇,可能是因为我仇家太强,她最终不忍我犯险,也可能是濒临死亡,这些事也就随之看淡了,总之她只让我取一项东西,东西到手之后,便可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是什么东西?”
宁悠悠掩住他嘴道:“莫多问,我不想说,但这是我娘最后的心愿,我一定要达成。好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子慕道:“不想说便不说,我怪你作甚?”
“我不是说这个,而是……”宁悠悠说了一半,又将话止住,扬声道:“不管了,反正你说过不会怪我,我可都记下了,敢耍赖是小狗!”说着不由分说的摸黑勾住了子慕的手指,连着勾了两下。
子慕哭笑不得,任她做了,可二人勾完手后,手却顺势握在了一起,好像理所当然一般,谁也没提松开,而场面也一时静默。
沉默良久,宁悠悠才嗫嚅道:“呐,找些话说啊,没有声音的话,我又要害怕了……”
子慕如梦初醒,想了想问道:“对了,还没问呢,方才你是怎么让那虎兽安分下来的?”
“这问题什么时候问不行,真是浪费大好气氛……”宁悠悠心里不由憋闷,但埋怨几句,马上得意炫耀起来道:“其实虎符共分两块,合在一起才能发号施令,驾驭虎兽,而吴起的棺中却只有一块,所以虎兽便担起护棺职责,要杀尽所有擅闯者,本姑娘能让他安分下来,自然是因为我找到另一块虎符了!”
“那,你是在哪找到的?”
宁悠悠道:“你可还记得甬道入口墓碑上写着什么?”
“好像是前路不归,莫要擅闯之类威胁的话语,怎么了么?”子慕不识得碑上古字,只听羊君念过一遍,但也听过就忘,没什么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