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的眼神太温柔,她明知有些话过于唐突,她还是说出来。
“你与浣泠,可是真心相待吗?”如果是,她会帮他,帮浣泠。
宇文楚天闻言,微微勾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反问:“真心?兰小姐,何出此言?”
“浣泠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明白,不知道你对她……”
见她欲言又止,宇文楚天似乎读懂了她的心事。“不论如何,我不会伤害她。”
“你的意思是?”
“……”他未回答。
过了子夜,晚风越来越大,吹得窗子呼呼地响,也吹得她衣衫飞舞。
“晚上风大,关上窗子吧,免得着凉。”宇文楚天又转回来,为她合上窗子,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开。
那一夜,她再无睡意,而墨竹园的灯火也一直未熄……
连续几日,她晚上被噩梦惊醒,总会发现墨竹园的灯火彻夜不熄,远远望着,总是那么温暖。但宇文楚天再没来过,只是她偶尔她忘了关窗,醒来时都会发现窗子是严严实实关着的。
起初几日,她总有些惶然不安,后来倒也习惯了,有时倒也不去刻意关窗,反正总有人会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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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微凉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涣沙便看见别院的墨竹林中,一袭青色的人影飘忽在半空中,身形轻快如流水疾风,踏叶无痕。剑影凌厉如旋风狂扫,竹摇叶颤。
宇文楚天初来的几日,闺房对面住了个男人让她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而且自从他住到兰侯府,清净的西厢忽然变得热闹了。
不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丫鬟有事没事来后院忙碌,端茶送水,身手不错的护院们也争先恐后在宇文楚天住处附近的竹林巡查,借机向他讨教几招。还有很多闻名而来的访客特意来拜会,其中不乏富商贵胄。
可宇文楚天却他始终淡离是非喧扰,谢绝所有访客。饮食起居均在西厢的别院,寸步不离。上午他独自练功,午后他品茶读书,傍晚一人独坐在院子里吹着竹笛,笛声清扬悠远,却隐隐透着一种诀别的悲伤,她常常会听得入神,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所以日子久了,她也习惯了,习惯了孤寂的午夜有一盏灯彻夜不熄,习惯每天早晨醒来,推开窗子,看见一袭清冷的人影在竹林中若隐若现,清寒的剑光划出优美的弧光,习惯了在绚烂的夕阳中,宁神倾听那曲哀婉动人的笛声……
只不过,对于宇文楚天这个人,浣沙总是心存疑虑。她想不通这么一个喜欢安宁的男人,为什么会涉足江湖?为什么喜欢与人决斗?又为什么会住进兰侯府?如果是为了浣泠,那么他为什么从不主动去找她,即使浣泠来看他,他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
她知道宇文楚天住进兰侯府一定有目的,只是究竟是什么目的,她始终猜不透。
挥不去心中的疑虑,浣沙披上外衣,简单梳理一番后,悄悄走向宇文楚天的住处。
绕过寂静无人的花园,便是宇文楚天暂住的别院——墨竹园。
迎着晨光,她仰起头举目细看,才发现是宇文楚天手持长剑在竹林上纵身飞跃,他的剑法出神入化,幻化作风则轻若无骨,立若磐石则坚固不移。竹叶在剑气下微微颤抖,露珠散落,他无声无息飞过竹海,以剑锋将露水收取,不偏不倚挑入林中八仙桌上的翡翠壶中,翡翠壶正放在火上炙烤着,水珠落在里面便沸腾起来,热气飘散。
收集了满满一壶晨露,他收剑,转身,轻纵,飘然落于她的身前。不似初见那日一袭深沉的黑衣,今日的他,身着青色软缎长衫,腰间竖着墨绿色的腰带,青玉点缀,还配了扇坠和玢带。乌黑的发用黑簪竖起,倒是多了几分清俊儒雅之气。
她淡淡施了一礼,“抱歉,打扰宇文少侠练功了。”
“我不是在练功,是在沏茶,上好的明前龙井,有兴趣尝尝吗?”
她讶然走近,翡翠壶下的火刚好燃尽,茶香扑鼻而来,其中浸透着竹叶的清冽,清新之极。“沏茶?你每天天未亮便起,只为取晨露沏茶?”
“是的,”他去了被冰水浸泡的茶杯,斟满茶,轻摇了几下,递给她。“此茶可清脑定神,我看兰小姐脸色不好,想必昨晚又没睡好,不如喝一杯,定定神。”
“多谢!”
甘纯的淡苦入口,不仅有龙井的润泽醇厚,更有竹叶的清透。
“味道如何?”
她细细回味着唇齿间的薄香,甘香如兰,幽而不洌,啜之淡然,似乎无味。饮过之后,觉有一种太和之气,弥沦齿颊之间,此无味之味,乃至味也。“这茶的味道很特别,宇文公子每日必饮,想必这茶有些来历吧?”她试探着问。
“不错,”宇文楚天深深看她一眼,眼神中摄魂的光芒仿佛能将人看穿一般。“多年前,小尘因受了惊吓无法安睡,我翻遍医术,终配出这安神茶的方子,每日清晨取竹叶上的露水为她沏茶。”
每日!?他该多疼爱他的妹妹,才会日日取朝露为她沏茶。看着眼前的男人,浣沙不禁恍惚了心神。“那你……现在为何还要日日取朝露沏茶?”
他垂首望着清茶,茶水氤氲着的热气,逐渐模糊了他的面容。“这茶是我为你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