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沙眨眨眼睛,眼睛干涩得发疼,仿佛眼泪已经在梦中哭得干涸了。
“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回来,他就不会遭遇埋伏,都是我害了他……”
“不,沙儿。”兰夫人抱住失魂般呓语的她,“这不是你的错!有人处心积虑想要他的命,就算没有这场婚事,他也逃不过。”
“……”
是有人处心积虑要他死?是谁?宇文楚天么,他分明答应过她的,他忘了吗?还是这一次,他已无能为力?
“娘,萧潜在哪?我想去看看他。”
“他刚刚进邺城,在东城门。你还是别去了,看了只会更难过。”
“不,他为我回来的,我怎么能不去迎接。”她道,“娘,帮我找件最好看的衣衫,我要去见他!”
兰夫人看她神色坚决,只得点点头,“好,娘陪你去!”
车马疾驰中,落尘到了城门前,只见城楼上的将士高举□□长跪不起,长街上所有百姓都在默然而立,静得能听见遥远而沉痛的低泣声。
有人高举□□,大吼:“我们要为少将军报仇。”
“报仇!报仇!”
巨大的吼声在天地间轰鸣震颤,萧潜再也听不见了。
落尘一步步走到城门前,她终于看见萧潜了,这一次他不是站在万千将士之前,也不是气势磅礴地站在她的面前,他躺在木棺里,再也无法看她一眼。
她不愿相信眼前看到的,她拼命咬着自己的手指,希望能用疼痛将自己从噩梦中唤醒,然而她清晰感受到了手指的疼痛。
这是真的,是比噩梦更悲恸的现实。
“萧潜,萧潜……”落尘跪在他石棺前,伸手触摸着他银色战盔,触摸他英挺的眉宇,风雨洗礼的脸庞,他僵硬的手臂。她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紧握成拳,指缝里还露出一块绢丝。
“待君回,来时路,终还在。”
这是她送他的,他至死都不舍得放开,至死都没忘记的誓言,而她只说了那么不足十字,她不该对他惜言如金的。
她以后再也不惜言如金了,她抓着他的手,念念不停地说着:“萧潜!‘金戈铁马,长戟利箭,不折希翼。盼归日,来时路,佳人依旧……’我在等你,来时路,我还在!我还在等你……”
回答她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萧潜依旧躺在木棺中,不再深情地注视着她,不再温柔地对她微笑,也不会在柔情地呼唤着她:浣沙。
“他说过,他今生若能娶你为妻,便死而无憾。”苍凉而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她抬眼,看着对面的老将军萧愈,他灰白苍老的容颜刚毅依旧,他用颤抖的手指擦去含在褶皱的眼窝里泪水。
暮霭沉沉,浮云蔽目,仰头望着天空,萧潜怅然离开兰侯府的背影在眼前摇晃,他的话似在耳边源源不绝:“浣沙,不论如何,我一定会娶你!”
她重重地跪在萧老将军面前,重重磕头,额心撞击地面,声声震耳:“求您成全萧潜的遗愿。”
“好,明日我们萧家便迎娶你过门!”
兰夫人闻言,脸色顿时青白,赶紧上前一步道,“萧将军……”
不等她说完,浣沙已再次俯身,对兰夫人深深叩首。
“浣沙有幸嫁入萧家,此生无憾!浣沙求娘成全!”
“沙儿!”
她再次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石阶上一滩血痕娇艳如梅。
“浣沙求娘成全!”
兰夫人已是哽咽难言,伸手扶起她,一边擦拭着她额上的伤口,一边泣不成声道,“沙儿,你这是何苦?”
她摇头不语。
这是她欠了萧潜的,她不得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