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琛冷冷地看着他,他几乎要不记得这孩子从前的模样。当年他更喜欢长子和次子,因为他们是容澜生的,后来长子次子相继夭折,悲痛之余他也无心去关心泓昀,再后来忙着党争夺嫡,再后来泓晔、泓昭出生,于是泓昀对他而言是极空白的一段,仿佛不知不觉这孩子就长大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有一个已长大成人的孩子时,他已经是帝王了,于是泓昀不再是儿子,而是臣子。父子之间的感情愈发疏离,而这个骄傲的父亲也对如今是长子身份的泓昀有诸多期许。可偏偏他的性子很弱,总叫人觉得难以委以大任。心想放着慢慢磨练总会有长进,可当为他娶妻成家后,却越发觉得他不成熟。弄到现在让浩尔谷部来函质问为何他们的公主在天朝受委屈,彦琛真是从心里对这个儿子失望了。
浩尔谷此番低调来函,一是对皇帝的敬重,二来也是希望女儿夫妻间的感情能有所转圜,不然凭浩尔谷汗当年弑兄夺嫡的野蛮性子,只怕早就派使官冲到京城来了。若真是那样,极可能挑起边境矛盾,撕破脸皮。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彦琛愠怒,应当说收到浩尔谷的信函时他是震怒的,但思及是自己为儿子安排下这段政治婚姻,他的不幸多少有些被迫的味道,才压下了心里的怒火。
“父皇,儿臣知罪。”
彦琛摇头,冷声道:“下去吧,回去管好你的家,如若再有下次,就莫怪朕不念父子之情。”
泓昀连连叩首答应,战战兢兢地退了出来。当他看到那份信函时,他几乎以为父亲今天会杀了自己,最轻也逃不过重罚,万没想到皇帝只是那么冷言几句,便让自己回家反省了。
方永禄见他一脸虚汗,而才刚殿内也没什么大动静,就知道事情不算太严重,正打算上来跟泓昀寒暄,谁料一碰他,泓昀竟腿软地跌下去。慌得方永禄忙把泓昀搀扶起来,连声问要不要紧,要不要宣太医。
泓昀怕父亲听见动静更加生气,硬是拒绝了,杖着小太监的肩一口气走得老远,方在一处阴凉地停下。
岳父的信函还握在手里,手心里的汗糊了一些字,他忙叠好收入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爷,您没事吧。”小太监很担心,说着,“要不要去翊坤宫坐坐,贤妃娘娘要是知道可该担心死了。”
想到去母亲那里就要听她喋喋不休,泓昀更是心烦,摆摆手否定,顺了顺气息后就要出宫去,可没走几步就觉得晕眩,还是停下了。
却是此刻,远远又过来两个人,不知是否真的是孽,如今泓昀每回进宫都会遇到那个人。
小太监却兴奋不已,拦住何子衿说:“何太医来得正好,快瞧瞧王爷。”
子衿早就察觉泓昀气色不对,也不等他允许就过来,让小太监搀扶他在石阶上坐下,握了他的手摸脉搏。
泓昀浑身发烫,当何子衿冰凉的手触及手腕时,身体和心都猛地一动,他尴尬地避开目光,只不看他。
何子衿从药箱里翻出藿香正气丸让他置于舌下,再握着他的手揉捏穴位,片刻后泓昀的脸色果然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