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武婕妤说等小妹妹和儿臣长大后,也能和皇兄他们一起去骑马呢。”泓暄很正经地说,然后拉拉初龄的手指头,“小妹妹好好吃饭,快长大。”说着把自己手里握了许久的半块栗子饼往初龄嘴上塞。
众人看着大惊,都以为皇帝会推开泓暄,谁想他却含笑看着这对儿女,而初龄也不害怕更舔了舔,笑得眯起了眼睛。
容澜忙过来抱开泓暄,笑着说:“哥哥可不敢给小妹妹吃栗子饼,妹妹还没长牙呢,要噎着的。”说着嗔怪皇上道,“还说心疼女儿,这样子也不拦着。”
彦琛却笑:“他们兄妹情深,朕若推开泓暄叫他往后不敢亲近妹妹可怎么好?”
年筱苒心中暖暖的,皇帝到底没叫人失望,转眸去看梁嗣音,她似乎才听见动静看过来,很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众人笑便也跟着微笑而已。
她如此的表现,再对比李子怡把孙子当宝贝一样供着还轻易不让人靠近的模样,后者真真是叫人看不惯的,有时候一些人讨人喜欢一些人招人厌恶,实在不是没有道理的。
此时才刚玩得好好的初龄突然开始哭闹,彦琛哄了半日也不见好,奶娘说许是饿了,容澜便要她们抱下去喂奶,嗣音因见女儿哭不免心疼,便也跟着去了。
果然初龄是饿了,心满意足地喝了奶后便懒懒欲睡,嗣音亲自抱着哄了哄了,她便在娘亲怀里睡着了。之后留下谷雨,嗣音回皇帝那里去。
出来时远远瞧见方永禄在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说话,他们看起来是相熟的,只是方永禄面色不大好,许是听了什么不好的话,嗣音也不多管闲事,只是回到了席上。帝后自然照例问两句,她说初龄一切都好,便又静静地欣赏场下的表演。
不多久方永禄回来,他招手络梅到一边,不知说了什么,那络梅也是眉头紧蹙,继而回到皇后身边,容澜听过更是满面怒容。她静静地坐了片刻,似在心底犹豫什么,还是彦琛看出妻子脸色不对,出言问:“怎么了?”
容澜这才避开众人,低声将事情说了。彦琛面色冷冷地,不屑地一笑。
“要不要派人去林子里找一找,或者臣妾派人去……”
容澜话未完,彦琛便打断了说:“林子那么大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你派人去还不如……”他说着将目光投向嗣音,不知是何种心思作祟,此时此刻他便是觉得若有嗣音出面,会更有意义。
于是众人正好好地看着表演,忽而见梁淑媛被皇后带走,再回来,便不见梁嗣音了。
原来方才和方永禄说话的人,正是王府管家的儿子,管家自己不敢跑开怕王妃发怒,便遣了儿子来猎场,本来他也不想多事,可看朱氏命令下人折磨周桃,就怕出了人命不好对晏珅交代。
只是他儿子到了猎场却找不见王爷,幸好年轻人脑筋活络,便撒了银子以父亲的名义托人传话给了方总管,这才把王府里的状况送到了上头去。
容澜闻言是怒不可遏,她最恨女人手腕毒辣,何况这朱氏从来都不是贤惠之人,对晏珅也乏于照顾,她早就不满了,今日更是怒极。但万万没想到,皇帝竟让她派梁嗣音前往,不由得糊涂彦琛到底是想让他们彼此两清,还是要晏珅感恩嗣音一辈子?
随嗣音同行的还有方永禄和络梅,这两个人一来在帝后身边怎样的位置皇室皆知,二来他们见过大场面也稳得住,万一那朱氏发疯,只怕孱弱的梁嗣音挡不住,再有便是有他们在多少还是带了避嫌的味道。
晏珅喜欢骑马,所以定康亲王府本就在城郊处僻的宅邸,距离猎场不算遥远,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方才皇后只是匆匆讲了讲发生了什么以及要自己做什么,一路过来嗣音倒格外得平静,她对干预别人家的事没有兴趣,来也只是奉了帝后的命令,或者在她看来,事情未必到了要帝后出面的地步,以她的眼睛看出去的世界,是想象不出一个女人可以毒辣到如朱氏这般。
方永禄心里有算计,便不许门子进去通报,管家的儿子便一路领着众人闯了进去,果然见正厅里有十来个人,而三四个女人正按着一个娇小的年轻姑娘,那孩子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烂了,还带着斑驳的血迹。
乍见这样的场面,嗣音内心猛颤。
朱氏突然见到衣着华丽的陌生女子带着一群人进来也有些奇怪,端着那股子傲气站起来,一眼见到边上的方永禄,便倒吸一口冷气,只是她猜不到这个女人是谁,她离开京城太多年了。
“方公公别来无恙。”朱氏含笑客气地说,“这位是……”
可何若诗和戴媛已跪拜下去,口中喊着:“妾身,参见淑媛娘娘。”
朱氏一怔,没想到来者竟是梁淑媛,因旧年中秋那件事,远在西南的她也听说了丈夫和这位皇帝妃嫔的暧昧不清,一直猜想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吸引丈夫,此刻瞧见倒也服气,那一身妆花缎的百蝶穿花华服果然高贵无比,虽不至于是倾国倾城的姿色,可也美得让人炫目。
“妾身参见梁淑媛。”她无奈,越过何若诗和戴媛,向嗣音施一礼。
如此厅堂里所有人都跪拜下去,一时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的周桃暴露无遗,嗣音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到她的身边,那孩子遍身的惨状让她牙齿都恨得打颤,她冷声出言问朱氏:“弟妹这是在做什么?”
“新人进门都要学规矩,妾身怕两个妹妹年轻教不来,这才特地从西南赶回来。”朱氏竟倨傲如是,此刻都不肯松口。
“倘若本宫不来,王妃要打死她么?”嗣音起身,微震衣袂,难得透出凌厉的目光逼向朱氏,她是恨毒了这般下手毒辣的人,也心疼那周桃,“本宫做不到你这样,不过也想教教你们规矩,王妃久在西南,那里比邻南蛮野人,只怕早把我汉人的三纲五常忘得一干二净。”
她款步到上首坐下,吩咐络梅说:“找大夫替周氏疗伤。”又问,“方才是哪几个动的手?”
那几个中年女人吓得发颤,不问也知是她们了,嗣音便道:“方总管看着办吧,本宫只知道对付恶人不必讲什么道德伦理,她们怎么对付别人的,就怎么回报在她们自己身上好了。”
方永禄冷笑一声说:“娘娘恕罪,奴才是管宫里的事,外头的事奴才可不敢插手,人家不懂规矩咱们要懂是不是。奴才看娘娘还是等王爷回府来,让王爷发落好了,是打是杀王爷自有定夺,娘娘犯不着叫人落了口实。”
嗣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也道:“罢,便依方总管所言,不过王妃是皇室命妇,本宫倒有义务教导她规矩,不如以周氏苏醒为时限,王妃就在这里跪着反省,想想在西南那里那么多年丢了什么,等你都想起来了,该学的规矩自然也就学会了。”
朱氏如蒙大辱,虽不敢逾矩起身,却仍高声道:“娘娘突然来府里干涉我王府家事,是不是也太没有道理了?妾身到底是一家女主人,教训一个侍妾难道也有错?娘娘这样岂不是要长那些奴才贱婢的威风,要将妾身这个正室王妃置于何处?”
“你做这些时,又将王爷置于何处?”嗣音道。
“娘娘果然更看重王爷,妾身倒想反问一句,您这样不顾礼节插手小叔子的事,又将皇上置于何处?妾身真真是要多学学娘娘,可不是哪个女人都能在冷宫里待一年出来又封妃的。”朱氏冷笑,意指嗣音和晏珅的暧昧纠葛,后一句更是冲动之下不管不顾说出口的了。
嗣音没有激怒,静静地望了她须臾,开口对方永禄道:“皇室命妇冒犯后宫妃嫔,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