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蛮儿却握了酒杯,抬手一指不远处李子怡、尚文珏等几位美人说:“她们可怎么办呐,眼看着明年新人又要入宫了。”言罢仰头饮尽杯中酒,竟是有几分痴醉。
“别叫娘娘再喝了,赶紧撤了酒。”耿慧茹忙吩咐念珍、念珠,“去取酸萝卜汤来给娘娘解酒。”
宋蛮儿却挥开念珍二人,呵斥她们退下,转来对耿慧茹笑道:“我哪里醉了,分明是众人皆醉我独醒。”
“你啊……”耿氏不知说什么好,这世上可有一个人能猜得透这蛮儿?
这一边,彦琛到嗣音的帐子时,果然听见女儿哭泣,他心底一软疾步进去,便见嗣音手足无措的抱着女儿满屋子转悠。
“这是怎么了?”彦琛愠怒,他见不得女儿受一点委屈,便霸道地伸手从嗣音怀里抱过初龄,瞬间面上怒色又化作一片柔软,轻声细气地哄起女儿。
谷雨有眼色地示意众人跟她走,一时帐子里只有皇帝、嗣音和孩子。
初龄真真是被惯坏了,一入父亲的怀抱竟即刻不哭了,只是很委屈地呜咽了几声,好像在同父亲告状,好像是在说娘亲和爹爹一个下午都不来看她,是不要她了。
嗣音已绞了温水的帕子来,轻轻地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这一举动让她突然想起周桃,不由得手里一颤。
皇帝瞧见,问:“怎么了?”
嗣音没来由地红了眼睛说:“想着将来若有人敢那样欺负我的初龄,我会拼了命的吧。”
“朕怎会容许别人欺负我的女儿?”彦琛睨一眼嗣音,“若真有人敢欺负她,朕又怎么会让你去拼命?不过见了点血罢,便傻了?”
嗣音不服气地看着皇帝,这人好像特地来吵架的,可是她有胆子跟皇帝吵架吗?
“看什么?朕说错了?”彦琛的确带了几分气,没来由的。
“也不问我好不好。”嗣音嘀咕一句,转身去洗帕子,却也是赌了气,在那里反反复复地揉搓宣泄心里的不悦。
此刻初龄已睡熟,彦琛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入摇篮,转身看着一脸孩子气在那里折腾帕子的嗣音,他不得不怀疑方才自己那些感慨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他缓步走过去,从身后将她抱住,什么也不说只是这样静静地抱着,她身上没有血腥的气息,还是那么纯净通透,绵绵淡淡的香气叫人安心。
嗣音放下了帕子,软软地倚住身后坚实的身体,深秋天凉,这一刻却那样温暖,四肢百骸皆松弛下来,她痴恋地躲在他的怀里,用他的体温浸润自己。
“朕往后要多陪陪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是想看初龄吧。”嗣音旋身面对着皇帝,脸上最美好的笑容,眉目如月牙,欣欣然说,“想看龄儿便想看龄儿,皇上只当我也是吃奶的娃娃,能叫这样哄过去的?”
彦琛有注意到,今夜她总是“我”啊“我”地说着话,平素二人亲热她也不会如此,他有些好奇,却不想去问她缘故,她若有想说的话又岂会不语。
“朕说过,你若再吃龄儿的醋就一定罚你。”他怒,却是笑着的怒。
嗣音一扭身躲开去,媚眼如丝、波光流转,热融融地说一声:“皇上要怎么罚?”
彦琛岂容她逃开,伸手便将她捉在怀里,暖暖的气息呵在她的颈间,“你不怕?到时候可不许求饶。”
嗣音柔柔地贴上彦琛的双唇,几番旖旎缠绵后,方道:“我怕。”
彦琛一怔,细看她眼底透出的情绪已和方才不同,双颊的绯红亦带了淡淡的愁色,她无比柔软地看着自己,晶莹的泪水已盈满了眼眶,只是不叫它们落下来。
“傻子,朕在呢,怎容你害怕?”彦琛将她纳如怀里,紧紧裹住她纤柔的身体,竟是心满意足地说一句,“朕的嗣音……不怕的。”
篝火渐熄,宴会散去,热闹的围场又陷入宁静,几乎年年岁岁都来这里,彦琛却第一次感到狩猎是如此让人愉快的事,甚至今次他根本没有出猎,根本没有任何事收获?
没有收获?非也,他又岂会空手而归。
夜深沉,定康亲王府内亦是一片寂静,静得叫人忘记了白日里才发生的一切。下人们已打扫了厅堂,又岂能让那里一直遍地血污,不过地上桌椅上衣服上的污迹可以清洗干净,刻在人心里的震撼和害怕,又要如何化解?毕竟谁也不可能是第二个梁嗣音。
迷迷糊糊从梦里醒来,周桃看清了眼前的人,她的晏珅终于回来了,梁淑媛没有骗人。
“我一定丑死了,对不对?”周桃这样说。
“丑死了,脸肿得像个小胖妞。”晏珅皱眉回答她。
“我快疼死了,浑身都疼。”周桃呜咽,却并没有哭。
“我也疼,心里疼。”晏珅说着,轻轻吻了她红肿的面颊,“桃儿,对不起,对不起。”
周桃痴痴地看着她,眼眸里含着晶莹的东西,却硬是弯成了月牙,“对不起什么呀,也不是你打我的,你怎么舍得打我……晏珅,等我好了带我回家吧。”
晏珅颔首,他多想把桃儿抱在怀里,可看到她浑身的伤,竟不知从哪里下手去。
“等你好了我们即刻回东北,不管这里有什么人有什么事。”晏珅道。
“不过走之前我要去谢谢梁淑媛,谢谢她救了我一命。”周桃看着晏珅问,“你认识梁淑媛吧,你们见面了吗?你有没有替我谢谢她。”
晏珅默默地点头,安抚桃儿说:“不要想这些事了,如今你给我乖乖地把伤养好,还有,为什么挨打不会逃呢?就那么让她打吗?”
周桃静静地望着她,渐渐撅起了嘴,不过脸颊太肿也看不太出委屈的神态。
晏珅点点她的额头说:“你也该拿出女主人的气势才好,你是我的妻子啊,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周桃却道:“我心想让她打够了,你欠她的就两清了,夫债妻还也是很平常的事,说到底你突然要休妻抛弃人家,也是很没道理的事,终究欠了她们的。”
晏珅一怔,半晌不知说什么来应对她。想起嗣音那一句“不然即便她嘴上不说,心底还是会为你担忧为你难过的”,不免怅然。
“我又想睡了,你陪着我不要走啊。”周桃呜咽一句,懒懒地合上眼睛。
晏珅伸手抚过她软软的秀发,青丝在指尖滑过,柔软而温暖,“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嗯……”
“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