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虽然心中藏了对谋反的担忧,但待三更敲过,我便迷迷糊糊地坠入梦境,再也不曾听到第四声更响,直到一夜未睡的秋爽将我唤醒。
“公主,中监军已经认罪。”睡眼朦胧中,秋爽体贴地递过一块温热的巾帕,面颊上传来的热度令停滞的大脑缓慢重启:“走,我们过去看看。”
一路疾行。隔着老远,便看到熟悉的寝房里人影憧憧,大门已经支离破碎,屏风碎瓦落地凌乱,明亮的灯火从毫无阻拦的门洞里直奔而出,令屋内狼藉一览无遗。
曾经显赫一时的中监军双手反绑跪在房间中央,昂头瞪目,气势汹汹,似乎完全没有悔改之意。
秦樊铁盔甲胄,持枪而立:“启禀公主,丑时中军始有异动,卑职按兵观察,顷刻便见叛贼自东、西两面夹击军部大营,中监军自引五百甲士,向公主府杀气腾腾而来。”
与郭嘉所料分毫不差……我由衷地佩服了一下鬼才郭奉孝的料事如神,问道:“那驿站可有动静?”几个小时前才向我表过忠心的邢豪,是否真的如他所言那般磊落坦荡?
“无。”秦樊黝黑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朗声报告道,“兵士来报,今夜邢将军房中始终大门紧闭,宿醉未起,似并未察觉外间动静。”
好样的!我亦露出笑容,看向被刘曦委以重任的中监军。因为他曾经是刘备旧部,历史上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所以刘曦初时未加防范,令他得以以二主之臣的身份执掌京畿,可谓仁至义尽。谁知人心善变,从未得过我滴水之恩的邢豪尚且克服万难远来投诚,食君之禄的下属却不愿担君之忧,选择倒戈相向,令人寒心。
想到刘曦离开新野时眼眸中的失望,我不由质问道:“关平,平安王待你不薄,你却忘恩负义恩将仇报,难道就不觉得惭愧吗?”
关平面无表情,漠然冷哼:“成王败寇,何愧之有?”
简直渣到无药可救!
我怒道:“你自己狼子野心,死有余辜,可是却拖累众多袍泽兄弟一同下地狱,难道也无愧吗?”早先我颁布屯田令,就是为了防止不明所以的底层兵士因听从主官之命成为内斗的炮灰。可是,即使大部分中军都被征发下乡,仍旧有三百余人死于关平的一己之私,令我痛惜不已。
关平不以为意:“他们本是刘使君的属军,主公一死便另投他人、苟且偷生,如此不忠不义,死不足惜。”
真是妥妥的双重标准!我气笑了:“你不也是二姓家臣,有何脸面怪责旁人?”
“呸!”大约是自觉受了侮辱,关平勃然大怒,唾沫横飞,情绪异常激烈:“刘曦道貌岸然,假仁伪善,我依附只是权宜之计,如此表里不一的寡廉鲜耻之徒,根本不配得我效力!”
这话倒是新鲜。活了这么多年,我见过骂刘曦嚣张无忌、心狠手辣的,可从没遇到过骂她伪善的:“你莫要血口喷人!”
“刘曦满口仁义道德,对外宣称赶到豫山时刘使军与我爹皆已战死,救之不及,呸!他分明早就潜伏在安林,刻意拖延,直至使君丧命后方才冲杀出来坐收渔人之利。”提到惨死的关羽,关平怒目含血,青筋突兀,仿若一头随时可能伺机反噬的困兽,“若非刘曦隔岸观火,冷眼旁观曹刘大战,我义父何至身首异处!”
罗贯中曾作诗赞扬关平“报国忠心壮,随亲孝义淳”,我之前一直奇怪为什么历史上一身忠魂烈骨的关平会密谋造反,如今终于解开谜团。
刘备以卖履小民晋升昭烈帝,与曹操、孙权三分天下,能力毋庸置疑。即使刘曦身怀金手指穿越而来,若说他对这个从小如雷贯耳的名人没有忌惮,我是不信的。趁刘备尚未发迹之时剪其羽翼,设计将未来劲敌掐死在萌芽状态,的确是刘曦的风格,否则若是纵虎归山,待刘备发展壮大,刘曦就会像历史上的曹操一样后悔莫及。
不过,站在我的立场上,哪怕心知关平所言十有*就是事实,我也不可能承认刘曦见死不救,令其陷于不义:“平安王宅心仁厚,宽厚坦诚,众士慕仰。你先是意图谋反,事败后又反咬抹黑平安王威名,空口白牙,行同狗彘!”
“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关某所言非虚,天地共鉴,公道自在人心!”关平横眉冷目,反唇辩驳道:“我生不能手刃刘曦,死后化作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