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曦初登大宝,按理正是百废待兴之际,但因为东南方有一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孙权,朝堂上竟无一人着眼于内务,所有的争端都围绕着是否要攻吴,以及如何攻吴来展开。昨日的朝会上,诸葛瞻因得到刘曦特许可以参议朝政而有些飘飘然,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一心主战,言语间颇有些自大无忌,一些不顾实际刻意贬低江东实力的夸张说法虽然能鼓舞士气,却也将他在军事上的天真幼稚表现得淋漓尽致。比如他说江东“是只纸老虎,士兵惜命怕死,只要吓他们一吓,就丢盔弃甲,毫无一战之力。”——如果孙权真的那么弱,也就不会成为盘踞江东的三国一霸了。
军政大事不是小孩子的家家酒,倘若诸葛瞻在朝堂上夹着尾巴做人,老臣们或许还会睁一只眼闭一直眼,可他偏偏什么都不懂却卖力地秀存在感,惹得一干老臣不弹劾他都对不起他的努力。朝会前进宝偷偷给我漏了个底,昨日刘曦一共接到一百二十七封奏折,大约一半以上都是反对诸葛瞻参政的,其中还有五分之一顺带提出“公主议政乃牝鸡司晨之举”,希望一鼓作气将我们娘俩一并赶出朝堂。
对此,我当然不会简单地退步。但是哪怕身为诸葛瞻的亲娘,我也不能昧着良心死不承认诸葛瞻的浅薄,孔明昨夜特意对诸葛瞻进行了相关的培训,内容总结起来只有七个字:多听,说少,不表态,熊孩子不情不愿地应了。
马车上,诸葛瞻还有些不开心:“娘亲,皇舅给了我那么多五铢钱我却在朝堂上傻站着什么都不干,多对不起皇叔啊。”
天纵将军的年俸是五百佚,虽然在官员中不算高,但是在完全不晓得柴米油盐市价的诸葛瞻眼里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他平常并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只是从奶嬷的口中得知他的五百佚能买几万串的冰糖葫芦,因此觉得十分对不起刘曦的慷慨。
但是孩子,你只要不添乱你皇舅就谢天谢地了!
我捏着他嘟地跟个包子似的小脸逗他:“那我们把你的俸禄还回去吧,还记得你爹爹是怎么教你的吗?无功不受禄啊,对不对!”
孔明颇有深意地眯着眼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扭过头去假装没看到我拐骗无知小儿的恶劣行径。
诸葛瞻苦着脸,心疼地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不好不好,那些钱我要留着娶媳妇的,皇舅说没有钱,好看的姑娘都不会嫁给我,我就只能娶丑姑娘了。”
……这是诸葛瞻四岁时刘曦哄骗他的混话,这傻小子,居然还记得呢!
我乐了:“那瞻儿说怎么办呢?”
“唔,不知道……”他看起来苦恼极了,整个车程都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妈妈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这么没用还想娶漂亮媳妇……”
“恩,是挺贪心的。”我心里的小人忍不住在地上打了个滚,我儿子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可惜不能再逗了,再逗他就真要哭出来了。要是他脸上挂着金豆豆去上朝……想到那些专等着抓我们娘俩错处的官员,我努力控制了一下已经隐隐上翘的嘴角:“这样吧,你舅舅坐在那么高的龙椅上,看不清下面每个官员的表情,哪怕别人骗他他都不知道。有些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你就帮你舅舅注意着,看哪些人在说谎哪些人又说了真话,朝会后偷偷告诉你舅舅,给他做个参考,怎样?”
“这样,能行吗?”诸葛瞻虽然被刘曦教过一些微表情的知识,但刘曦自己都只学了一点皮毛,教到徒弟手中的就更少了,因此并不是很有信心。
我鼓励他:“当然可以,你不会的话可以慢慢学啊。”我只是想以此为借口锻炼诸葛瞻的观察力,顺便给他找点事情做。大部分的小孩子都是三分钟热度,朝会说白了就是一群酸腐的大人拽着艰涩的文言文讨论“正事”,别看诸葛瞻现在对上朝兴趣满满,时间一长估计很快就会厌倦了。
而且,很多时候臣子们面红耳赤地争论了半天,也不见得能争论出一个结果来,等第二天上朝,大家就同一个问题将昨天炒过的冷饭重新炒一遍,哪怕是像我这样的成年人,也难免觉得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