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抽烟的手一抖,然后猛然吸了几口旱烟,抽完烟卷之后,拿出了一本相册,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我,说:“这是我儿子。”
邢十三有些莫名其妙,接过照片,看到这是一张全家福。老头站在中间,旁边一个年轻男子应该就是他的儿子。他瞅了一眼,觉得眼熟,再瞅一眼,大惊失色,那张人偶的脸岂不就是照片上这个年轻人的吗?
他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照片,颤声道:“这……”
老头叹息一声说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这一脉是鲁班的后人,也传承了外边人没有的手艺,到了我这一辈,就只得这么一个儿子,本来想着让他继承我的手艺,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年纪轻轻的就得了癌症……唉,后继无人哪,这门手艺,要绝了。”
仿佛是为了要证明自己的话,老头又拿出了当时医院给他儿子下的病危通知书,上面明确写着“肺癌晚期,全身扩散”。邢十三把心一横,指着“他”问:“这……是什么?”
“感觉很奇怪是吗?”老头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种神情,一种悲哀的神情,这个邢十三不可能看错。他说:“我不想让他死在医院里,死在病床上,就把他接回了家里,在他咽气之前,趁着血脉还通畅的时候,把他改装了一下,这样就能让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也算是留个念想。”
邢十三只觉得头“嗡”的一下,这个人偶竟然是他用亲生儿子做的!
老头站起身来,慢慢地把他的衣服脱掉,露出了赤丨裸的上身,这是一副看起来与常人毫无二致的躯体,但在老头的抚摸下,躯体的胸口中间出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黑线,直到老头将他的整个胸腔打开,邢十三才知道那道黑线是一个可以开启的机关。
他的整个胸腔连同腹腔就这么突兀地暴露在了邢十三的眼前,看到里面的心肝脏腑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结构复杂的木制机械零件,在胸腔左面还有一个奇怪的连体机栝,正在以规律的节奏不停地做着抽压运动。
老头有些凄然地笑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这一脉的手艺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他指着胸腔左面的连体机栝说:“这个是整套机械运作的中枢,能代替心脏进行泵血。只要血液还在持续循环,机体就不会腐烂。”
邢十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你用木头零件,把你儿子体内的内脏器官整个换了一遍?”
老头将他胸腔关上,又慢慢地给他穿好衣服,用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神情黯然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在你眼里,或者在世人眼里,会把我看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但这只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你知道吧,就算能够进行血液循环机能,他也再回不去原来的样子了,我只是……想把他多留在这世上一些时间罢了。”
邢十三看着他对一个木偶人流露出来的深沉表情,感觉说不上来的怪异,只觉得脑袋肿胀,嗓子发干,就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刚咽到肚里就感觉天旋地转,整个房间都好像倒过来了一样。他急忙想抓住什么东西,可什么也没抓住,然后整个身体像坠落到黑暗里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在昏迷前的一刹那有最后一个念头掠过我的脑海:茶里果然下了药!
当他迷蒙蒙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刚刚升起,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刑十三抹了抹眼,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还是在那个老头的房间,拿出手机打开,里面有一排未接电话,全是刀锋打来的。看看时间,他在这里已经昏迷了整整一晚。
慢慢坐了起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脑袋昏沉沉的,像灌了铅水一样。房间里已经被收拾一空,什么都没有了,四处空荡荡的,只在脚边放着一个竹筒。
那是一截很普通的竹筒,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他的脚边躺着,刑十三拿起看了一下,竹筒末端有一个口,上面塞着一个木塞。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木塞拔了出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从竹筒里竟然传出来一个声音:“小伙子,不要再想我的事情,那不是你应该知道的。若是有缘,后会有期。”
他听得真切,这绝对是那老头的音色,这个声音传出来以后,不管他再如何摆弄,竹筒也没有了动静,最后,他像解剖青蛙一样把那个竹筒划开,中间用两层很薄的竹膜隔断开来,里面粘着十几颗散乱的黄豆,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刑十三眉头一皱,暗想着这应该是失传已久的黄头点兵,看来这个老头还真不是一个普通的角色。
愣了片刻,马上惊恐地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从头到脚,从前胸到后背,不敢漏过一寸地方,直到把自己摸了个遍,才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的身体没被改造成人体傀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