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万里道:“那时候我晚上偷偷地把一些没卖掉的寿货撒在坟场里,白天来寻宝寻得早的总能捞点儿惊喜。可是人精啊,没几天就被他们觉着好东西都是晚上出来的。索性有的胆儿最大的就不走了,夜里也在坟场里扎着。这样白天等晚上等,终于等到了真正的好东西。”
“那时候的坟场啊,被这些王大胆分得一块一块的,就跟撒尿的狗子一样都有自己的地盘。越是胆大,拳头硬的,越是占着富坟扎堆的地块。而凡是风水先生下盘选脉,都有个就高不就低的说法。就是说越是高处的地方做墓越吉利,有望保后人升官财,不落人下。那时候占着坟场最高处的是个叫高大力的毛胡子,算是木林城穷哈哈里的一霸。”
“高大力人如其名,不光高,而且一身疙瘩肉,还是暴脾气。原本是个杀猪卖肉的屠户,你别看他肌肉达,脑袋可也不笨,小算盘打得透精透精的,所以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人家一天能卖三四扇猪,他的屠铺能卖七八扇。尤其他家有祖传治猪瘟的秘方,但凡猪瘟年,别的屠户叫苦连天,一周都不敢进一头猪。他可不,他专门在猪户怕猪得瘟的当口,拼命地进猪回来自己找地方圈着,用药养着。等城里城外的猪都死得七七八八,猪瘟流行过去后,再慢慢地屠着,一家做独市。”
“但一来他本钱少,二来治猪瘟的秘方也不是万能,得挑猪治。得是结实健康,甚至皮毛伤都没受过的壮猪,才能吸得了药效,熬得过猪瘟。所以赚来赚去也赚不到金玉满堂。可在有一年,高大力下了狠心,看看不久又是一年猪瘟到,贷了阎王债,利滚利的印子钱,把方圆百里的好猪挨个儿挑选了一遍,租了个大场地,圈了几百头壮猪养着,每天拌药喂食。”
“这几百头猪一下子搁一起,得找多少猪倌伺候?可这高大力又怕别的屠户眼红,买通猪倌偷走猪食研究出里面的猪药配方来。要不说他高大力脑子活呢,他还真有办法,找到一群又肯出力、又不会起二心的好‘猪倌’。”
“高大力提前买了十几只狗回来驯着。驯好了,等猪回来木林人算开了眼了。都说猴子是弼马温能管马,谁知道这狗也能管猪啊。哪只猪不听话想出圈子,只要狗过去汪汪两声,立马就老实了。哪只猪吃得多了想抢其他猪的食,狗过去咬着猪尾巴轻轻拽两下,猪就趴下了。遇见那实在膘肥体壮的蛮猪,爷天下第一谁也不买账,狗只要用舌头舔舔猪肚皮,蛮猪立刻舒服地眯起眼睛哼哼叫,比猫还温顺。”
“狗当猪倌还有个好处,实在有同行嫉妒要使坏,想投点儿凶药什么的,十几只龇牙咧嘴的大狗巡着,也没办法靠近啊……”
赵彪听得神往,叹息道:“我家养了那么久的狗,还真就没想过狗能做牧猪用。看来天下能人还是多啊。”馬万里冷笑道:“能人,能人个馒头。他高大力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可是老天爷不买他的账,要他倾家他还不是一夜就倒了?!”
赵彪惊道:“倒了?”馬万里幸灾乐祸地道:“倒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光猪都完了,连狗都没剩下。嘿嘿,今儿在洞里一爬我才知道,原来当年高大力看猪的狗都被叼这儿来了。可那时候不知道啊,就见高大力急得跳脚,今天狗没两只,明天狗又没两只,剩下的狗也没心思看猪,天天呜呜哭着丢了魂儿似的趴着不动。”
“这狗一少啊,猪就乱了。早上跑三只,晚上跑四只。他高大力手忙脚乱地哪里顾得过来。还有这猪跑出去,跑到哪儿人家都知道这是高大力的猪,不得猪瘟的,肥猪拱门哪有送回去的道理,有的是办法不声不响送进五脏庙。”
“没几天猪和狗都少了一半,高大力是真急红眼睛了。操起两把杀猪刀亲自看猪……”
赵彪又想了想道:“那时候高大力会想到养狗看猪,难道不知道木林城里不养狗的规矩吗??”
馬万里冷然一笑:“那个四脚粗只想着升官财哪会想这些,也是从那时起,木林城里不养狗进一步得到了证明,不过也把高大力给祸害惨了。我刚说到高大力操起两把杀猪刀亲自看猪对吧?他不是不信邪,是实在没辙啊,就这天吧,狗又少了,猪都跑得七七八八了。然后呢……”
赵彪追问道:“然后怎么?”馬万里道:“然后就是高大力落魄以后,有次在酒铺里喝酒喝多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太他妈吓人了,早知道那东西这么邪乎,把狗和猪都送给它算了,也不会让自己丢了半只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