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回话。”
可展昭仍是直直跪在地上,任凭包大人如何使力,身形却是纹丝不动,只是垂沉声重复一句话:
“属下未能寻回尚方宝刀,请大人责罚!”
“展护卫……”
“请大人责罚!”
包大人长叹一口气,叹息声在一片宁寂屋内幽幽转了一圈。
一缕薄薄曙光透过窗栏射入屋内,晨晖渐亮,慢慢清晰映出紧蹙剑眉下的微颤长睫,长垂触地的墨色丝,布满风尘的素蓝衣袖,微微褪色的青色带,还有如松脊背后那道颀长倒影。
白玉堂、一枝梅、百花公子突然感觉那双跪于地面的膝盖甚为刺眼,竟刺得三人不敢再看那抹挺直蓝影。
饶是邵家锦平时能言善辩,舌灿莲花,此时也是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能愣愣陪着展昭跪在原地。
“展护卫不必太过自责……”公孙先生迈步上前,俯身扶住展昭双臂道。
展昭身形一动不动,依然垂重复道:“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平时的清朗嗓音此时微微哑,与平时一般的正常的语气音调却好似闷鼓一般震在众人心头。
“展护卫……”公孙先生微微皱眉,与包大人对视一眼,也如包大人一般长叹了一口气。
“包大人、公孙先生!”白玉堂突然撩袍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此事与展昭毫无干系,都是白玉堂一时糊涂,为意气之争盗走尚方宝刀连累包大人,白玉堂有罪,请大人责罚。”
包大人、公孙先生同时一愣。
一枝梅也扯着百花公子跪在白玉堂旁侧道:“是在下管束门人不周,致使尚方宝刀下落不明,请包大人治罪!”
“是、是小人不好,不该听信小人谗言……”百花公子也哆哆嗦嗦道。
说罢,三人也与展昭一般垂跪地,不再言语。
包大人、公孙先生对视一眼,瞅了众人一圈,又将目光移向邵家锦。
邵家锦万万没料到自己一走神的功夫自己连“坦白从宽”的认罪机会都被这几人抢光了,此刻更是被这一阵唏哩哗啦干净利落的认罪自白惊呆当场,一见包大人与公孙先生望向自己,不禁身形一抖,吧唧扑倒在地,将早已耘年好的台词呼了出来:“属下有罪,属下未能护展大人周全,展大人身上多了十六道疤、脸还破了相,都是属下失职所致,属下对不起大宋百姓、对不起圣上、对不起包大人、对不起公孙先生、对不起四位校尉大哥、对不起三班衙役、对不起……”
“邵衙役,”公孙先生急声打断邵家锦话语道,“大人只是想问这几位是何人。”
“诶?”邵家锦抬头,望向包大人和公孙师傅,心中不由纳闷:
这俩人今日所为着实有些奇怪,不问尚方宝刀下落,反问这几人的来历,好像比起尚方宝刀的下落,这三人的来历更为重要……
细眼一眯,邵家锦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包大人与公孙师傅,一边一个打算扶起展昭的造型、评估了一下两人一脸忧心瞅着展昭的表情,突然心中一亮,恍然大悟:
啧啧啧,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猫大人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当朝席偶像、开封府的福利保障、包大人与公孙师傅的贴身保镖,尚方宝刀固然重要,猫大人同样重要,所以这尚方宝刀被盗一事,定谁的罪也不能定猫大人的罪!哼哼,这明显就是两人护短,是要拉垫背的?!
一念之此,邵家锦打定主意,细眼一竖,指着白玉堂脱口就道:“启禀大人,那位身穿白衣长成一脸招蜂引蝶模样的是陷空岛锦毛鼠白玉堂,就是他从开封府盗走了尚方宝刀,还看管不严,致使尚方宝刀二次被他人盗走。”
白玉堂闻言猛一抬头,桃花眼直射邵家锦。
邵家锦顿时心头一跳,唰得一下冒了一头冷汗。
啧,这白耗子家大业大,杀人技术一流,连猫大人都要忌惮他几分,怕是得罪不起啊!
咽了咽口水,邵家锦收回手指,语气硬生生转了个弯,又道:“不过白五爷贵为叱诧江湖的成名侠客,自然是顶天立地、敢作敢当,得知有人从陷空岛盗走尚方宝刀后,就自告奋勇随展大人一同上路寻尚方宝刀,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废寝忘食,风里来、雨里去,一片知错能改之心唯天可表!”
白玉堂眉头一挑,桃花眼眯了起来。
邵家锦暗暗松了口气,目光又移向一枝梅道:“那位一身漆黑浑身懒气头顶一撮白毛的便是江湖上人人闻风而怒的天下第一神偷一枝梅,此人身为掌门,却身在其位不司其职,纵容门下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尚方宝刀就是此人门下的百花公子从陷空岛盗走的!”
一枝梅抬,凤眼微显愕然。
“不过百花公子盗走尚方宝刀一事,一枝梅从始至终都不知情。”邵家锦又补充道。
唉,这位乃是偷中之王、盗中之,连他的同门师弟都被逼得走投无路挖开茅坑填宝,若是得罪这个家伙,每月来逛上一两趟,开封府上下怕是都要喝西北风了。
一枝梅凤眼眨了眨,又垂下脑袋,一副服帖模样。
邵家锦又将目光移向了缩在地上的百花公子。
论打,打不过白耗子,论偷,远不及一枝梅,论毒——嘿嘿,你还不够分量!加上猫大人脸上那道疤,新仇旧恨,前冤宿怨……啧啧,什么花公子,实在是你太过适合,莫要怪俺心狠口辣!
打定主意,邵家锦细眼倒竖,眉稍一跳,指着百花公子就是一阵厉声高喝:“那位花花绿绿恶俗不堪一身风骚的大叔是一枝梅的师兄百花公子,从陷空岛盗走尚方宝刀的是他!制假刀设暗器害展大人受伤的也是他!眼睁睁看着尚方宝刀被不明人士带走,最后导致尚方宝刀下落不明的罪魁祸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