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万籁俱静，帐内的烛火在几个时辰前就已经熄灭。白雪曼望着躺在床下的苗晟睿，一条薄毯松垮地扣在这人儿纤细的腰上，手枕着头，躺在用虎皮铺着的泥地上，单薄的身子，平稳的呼吸。柔柔的月光透过帐中的细缝洒入帐内，罩在苗晟睿的脸上给平日里总是摆着一张严肃刚毅的脸，添加了几丝柔软。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白雪曼才能从苗晟睿身上发现那隐藏在人后的女子容态，还在为刚刚之事堵闷的心此时又变成了为这人的心疼。抬手抚上那张难得一见的娇容，手中的滑嫩更加让她意识到这平日里霸气威严的人儿，其实也不过跟她一样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爱护，疼护的女子。忆起刚刚那幕，出口的气话是多么冷冽，决绝，这人的面容是那样无助，心慌，此刻又让她为刚刚的所作所为感到难受后悔。如果不是因为那不能言说的苦衷，此刻这人儿怕是早已该嫁入一位如意郎君，在家中相夫教子，过着像她这样的小老百姓不敢去奢望的富裕悠闲生活，至少守护在这人儿身边的人一定不可能是她……
“雪曼相信少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雪曼好。可是……就算心里明白，雪曼也不想走，雪曼舍不得离开少爷……雪曼不怕危险，但是怕见不到少爷。”
软言轻语荡进一直假眠的苗晟睿耳里，让她的心狠狠一揪，紧闭的眼睛下偷偷地起了一层薄雾。侧了侧身，避开脸上的柔荑，挡住身后人的视线，她不想让白雪曼发现她的哭泣。
月光里，床下人的异样还是入了白雪曼的美眸。离开床榻，点着脚尖钻进那人的怀中，轻声细语，“我想你抱着我睡，好不好？”话语未落，白雪曼就感觉到了腰上的一阵缩紧和脖间的阵阵热气。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埋首在白雪曼脖颈间的苗晟睿喃喃低语，似是自言又似是询问。
“雪曼会如少爷说的那样，到时与何公子离开。”白雪曼缩了缩身子，喃喃道，“但是这段日子，我们好好过可好？”
白雪曼等了迂久，埋首在她脖间的苗晟睿才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出了一个好字。白雪曼捧起埋首在她脖颈间了脸庞，在那带着星点泪珠的眸子上轻轻烙下一吻，“原来少爷也是一个爱哭鬼。”话落，莞尔一笑。
看着因她的话而带着些许羞涩又埋首回她脖颈中的苗晟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温顺似只猫儿般卷然窝在这让她眷念的怀中。
朦胧月色下，有情人终是解开心中的那份难耐，相拥睡下。只是紧搂着白雪曼的苗晟睿还带着一丝神智，警惕着帐外那看似安详宁静的夜晚。
翌日清晨，细雨连绵，泥地上泛起了隐隐潮意，早已舒醒过来的苗晟睿横抱起还在酣睡的白雪曼放置床榻上。望着恬静的睡颜，苗晟睿欣喜的在这张睡颜的红唇上轻轻的深情地烙上一吻。起身准备离开，手腕便被人牢牢拽住。
“醒了？”望着床上依然紧闭美眸的白雪曼，苗晟睿坐到床前。
“你要去哪？”白雪曼一手撑着床榻，慢慢支起腰身，坐起来。三千乌黑发丝像是柔滑的锦缎，懒懒地散在肩头，脸上也全都是慵懒神色，半眯着美眸望向苗晟睿。
“我去伙房那给你煮点白粥，肚子饿了吧？”苗晟睿爱怜着为白雪曼把遮挡在脸颊的发丝挽于耳后。
白雪曼揉揉依然惺忪睡眼，又倒入苗晟睿怀里，有些贪婪地闻着那人固有的清香，喃喃道：“嗯，饿了。”说着就犹如那慵懒的猫儿似得窝在苗晟睿怀里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苗晟睿看着怀里不老实的人，浓眉皱起，焦急道：“别乱动，你肩上的伤才刚愈合。”
苗晟睿轻柔的口气里那隐隐的愧疚还是被细心的白雪曼听了出来，快速的在那人唇上一亲，浅吐小舌，调皮说道：“所以，这段日子里，你这个大将军可要听我这个小丫鬟的话。嗯……要~言听计从！不然，哼，哼！！”
那得瑟的神情，让刚刚还满心愧疚的苗晟睿被逗得忍不住一笑，爱怜的在白雪曼小巧的鼻子上轻轻一捏，“嗯！言听计从！！”说着苗晟睿还有模有样的一脸严肃对着白雪曼抱拳说道，“在下苗晟睿，随时等候小丫鬟白雪曼吩咐。”
白雪曼听着就又从苗晟睿怀里支起身来，轻咳两声，装模作样地学着那些富态人家的样子软声说道，“小睿子，你还不快去准备饔餐~”
小睿子！苗晟睿嘴角忍不住就往一边拉扯，想到王城里那些公公，苗晟睿就百般别扭。这小女人，刚让她得瑟就抓住机会欺负起她来。
“小睿子，怎还愣着，没听我刚才说的吗？”
“额~”苗晟睿别扭抱拳回道，“在下，这~就去准备……”
往帐门口走了两步又讪讪回望坐在床榻上瞅着她背影的白雪曼问道：“能不能别叫小睿子？”
白雪曼含唇轻笑，摇头拒绝。
“额，好吧。”无奈勉强的声音和那妥协的态度，都招式着苗晟睿对这称呼的不喜欢。
白雪曼看着这样迁就她的苗晟睿莞尔而笑，她贪恋着这样宠溺迁就她的苗晟睿。看着因苗晟睿的离开继而显得清冷的帐子，美眸染上了一丝淡淡忧愁，她真的好舍不得离开这人。抬手隔着层纱布轻抚肩上的伤口，明明这人让她受伤，明明跟她在一起总是会受伤，可是她就是舍不得离开这人。
苗晟睿出了帐子，细雨依然连绵不绝，抬手草草挡住，就前往伙房，打算自己亲自动手为那小女人准备饔餐。
春雨淅淅沥沥，让层土飞扬的泥道变得泥泞难走，等苗晟睿跑到伙房，脚下的战靴也已经被一路跑来的泥水染的黑一块黄一块。
伙房里的火头军都还一脸惊愕的望着她，就又看到风尘仆仆进来的王猛。
王猛拱了拱手，“大将军。”
苗晟睿看了眼王猛就抖着身上的雨水，准备出伙房。
“大将军，昨日连夜搜查全军，共发现二十五人可疑，今日寅时三刻均已处决。”
处决二字才刚飘入苗晟睿耳里，她脚下的步子就顿住了。没想到她的一句话就轻易决定了二十五人的生死。她相信也能猜到，这二十五人里有多少个是无辜的，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昨晚的决定她不后悔也不能后悔，为了能保护好白雪曼就算做了恶人，做了侩子手做人让全军唾弃将领她都无怨无悔。更何况她相信那群刺客定然混入军中。
“可有发现可疑之物？”
“末将等未发现可疑物件。”
哼，藏着真深！苗晟睿挥手斩钉截铁道：“继续搜！”
“末将，领命！”王猛用力一抱拳，就转身准备退出伙房，才走了两步就又被苗晟睿叫住。
“发现可疑之人先好好盘查一番，如真有问题，就前来向本将禀告。处决之事等本将吩咐，不可擅自决定。”昨夜决定虽是不后悔，但是如今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那是有多鲁莽，就她这样的决定，杀了全军都未必能揪出那些深藏军中的刺客，更别想查明那群刺客幕后之人。况且……对于无辜之人苗晟睿也无法真真做到冷血无情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