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中国,在三秦,在乐州城的城北粮仓里,两个人,‘胸’膛里奔淌着滔滔江水,燃烧着熊熊火焰,不曾随着夜的静寂而静寂,亦不随夜的停滞而停滞。
此时,在卢家大院,在西内院的房间里,陈叫山和衣而卧,眼睛闭着,亦未睡去……
陈叫山在想着过去,想着今时,想着将来,想着太多……
但陈叫山纵思游八极,神溯万里,亦不会想到,在这静寂的‘春’夜里,高雄彪,吴先生,这两个有着凌云壮志的人,像两条弯弯小河,奔跳着,蜿蜒着,挣破了岩石阻隔,撕开了严寒冰封,水光渐渐盈,终至融汇一道,成一条大河……
但陈叫山自有所能想到的:起先在西京城,当他与吴先生谈及高雄彪时,他便感觉到,他们是一道人,他们襟怀相近,非一般人所能比之!
凌云壮志,襟怀相近,高雄彪,吴先生,无论是谁,说着怎样天外飞仙般的言语,他们,都不会讶异,不会疑‘惑’了……
“这条路的确是不好走的……”高雄彪兀自喃喃着,应合着吴先生的话,并又一问,“吴兄,那你觉得,这条路从哪里开始?能到达哪里?怎样走?”
“从我们的心开始心能想到的地方,便是到达的地方!怎样走?一步一步地走,按照心中所想,愚公移山也好,‘精’卫填海也罢,多高一寸是一寸,多积一点是一点……”
高雄彪点点头,走得缓慢,并适时地用脚加力踩了地,似在试探脚下的土地,是软还是硬……
两人走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库房‘门’前,见着那大船社火,摆放在‘门’前,虽然被油布遮罩着,但船头船尾高高翘立,其雄势犹现!
天上的黑云,逐团逐团地散开了去,那黄黄明明的月亮显‘露’了出来。
月如钩镰,其辉莹莹,天地白了起来,亮了起来……
高雄彪走上前去,抓紧大船社火上捆扎的麻绳,咬着牙根,狠用了力,使劲一勒,一拉,似恐那大船上的油布,忽而便被一阵大风吹去了……
吴先生亦拽着油布一角,抬袖子擦拭了,将翻起的油布一角,重新别进绳结里,以巴掌轻轻拍拍,似担心有大风大‘浪’忽然就来了,将这油布掀翻了,吹走了,卷走了,这大船便在滔滔洪‘浪’里,颠簸,起伏,没了航向,不知所踪……
两人的影子,幽幽的,暗暗的,拖在了地上……
乍看去,那两道人影,附载于船身上,像两柄木桨,‘欲’要划动大船一般……
设若大船如大鹏俯蹲,那两道人影,此一瞬,便若翅膀,张起来了,展开了,风尘吸张,雄翱苍宇了……
“吴兄,我想知道:像你这般抱负的人,定然不会少!那么,究竟有多少人?另外,这些人,是否如你我一样,彼此相识,能够畅谈、‘交’流、沟通,说一声干就干,说一声停便就停?”
“至少目前,人不算多,真的不多……”吴先生低着头,手里拽着一角油布,而后,抬头,眼望着大船,视线朝上,‘欲’逾过大船,将视线抛掷于更高更远处,“但终究会多的,我相信,一直相信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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