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也不知道自己的笑容中显露出多少勉强,刘协的表情倒是神色如常,微笑着说道:“臣弟不敢。”
刘辩哈哈大笑,与刘协把臂一同走进了王府,一边走一边问道:“一直没有来协弟这里,不知协弟住的可还好?”
“臣弟一切都好,劳烦陛下忧心。”刘协对刘辩一直都执礼甚恭。他为人性格刻板,谨守礼教,此时这种态度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二人走进厅堂坐下,刘辩环顾四周,想起王府刚建成后自己送了一套现代样式的桌椅给刘协,可是却没看见他摆出来,自己现在仍是跪坐在一张桌案旁。
刘辩问道:“上次我送协弟的那套桌椅为何没见协弟使用?”
刘协显得有些惶然,急忙解释道:“臣弟用的有些不习惯,便命人收了起来。陛下若是想用,臣弟这就派人拿出来。”
“哈哈,客随主便,协弟不用费事了。”刘辩表面豁达一笑,心中却有些烦乱。
那些新式的家具刘辩并没有下诏强行推广,而是通过钓鱼台酒楼、避风塘茶馆中的使用、或者赠给大臣们来带动社会风气的转向。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新式的生活方式,很多人仍保持着跪坐和分餐制,而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像袁隗、杨彪这样的老派守旧人物。刘协也表现出了这种习惯隐隐让刘辩有些担心在未来的改革中刘协会不会成为自己的阻碍。
那样的结果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刘辩笑完之后,便不再说话了,两个人跪坐在堂上显得有些沉闷。刘辩想事情想的出神,刘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场面颇为尴尬。直到刘辩意识到堂上的气氛有些凝重,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张了张口,却也局促的说不出话来。
刘辩此时过来,刘协也猜到了他的用意。虽然最近他一直留在府内,可是外面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此时也不好主动提起,两个人便一直尴尬的沉默着。
过了好一阵,刘辩才下定决心打破沉默:“协弟最近可听到过外面的一些流言吗?”
刘辩开门见山的提了出来,刘协原本紧张的心更加揪在了一起。稍微的愣了一下,才站起身回道:“臣略有耳闻,只是谣言不可尽信。”
刘协的回答中规中矩,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刘辩有些气馁,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干巴巴的说道:“此事应是有小人兴风作浪。”
“臣弟亦有同感。”
刘辩努力在脑海中组织语言,却不知如何敞开自己的心扉。
“其实这天下也不是与生俱来专属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家族的。若是朕做的好,这天下便是朕的,若是朕做的不好,这天下就是别人的。”
刘辩的话刘协也能理解,虽然汉代以来都讲究天命学说,认为皇权天授,可是同时也注重帝王的德行,若是皇帝德行不够,上天也会感应到并降下灾难或改变天命。
见刘协认同的点了点头,刘辩又接着说道:“朕继位以来,一直兢兢业业的想做一个好皇帝,朕也有能力做一个好皇帝。天下大乱,朕想要平定天下,解黎民倒悬。深宫冷幽,朕也想与协弟之间兄友弟恭,有一段传芳百世的兄弟情缘。只是……只是……”
刘辩说到这一时语塞,刘协似乎也受到刘辩的话的影响,激动的攥紧了拳头。
调整了一下情绪,刘辩才又说道:“只是朕也明白有些事并不是以个人的希望为转移的。哪怕是所谓的真命天子也不能改变。多数时间,我们总会面临选择。然而即使朕真的明白,朕也不愿意去选择。天下、兄弟,朕都不想舍弃。”
刘辩的一番话说得饱含深情,刘协一时间呆立当场。
其实从刘辩进来后一开始的沉默和尴尬,刘协就能感受到他的为难。在他的印象中刘辩一下果断、雷厉风行,何时有过如此的局促?由此可见他是真的重视与自己这份兄弟之情才会失常,而天下与兄弟,在自己听到那个谣言之后,何尝也不是陷入了为难之中?
将心中感受畅快的说了出来,刘辩仿佛卸下了一块重负,轻松的晃了晃头,看着仍然低头思考的刘协,知道应该留给他一些时间去想一下,走到他的面前轻按了一下刘协的肩膀。
“希望协弟你能够明白。”
刘辩转身离去,留下刘协一人陷入了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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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刘辩离开后许久,刘协仍然跪坐着紧锁眉头冥思苦想。只是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灰色襦衫的文士。
“刚刚在下在屏风后面听到了殿下和天子的对答。”文士淡淡的说道。
刘协没有接话。
“在下曾经说过,陛下必会过来试探殿下,如今正应了在下所猜,殿下难道还不相信吗?”那文士继续说道。
刘协这才有所反应,抬头看了文士一眼。
那文士有些急了,说道:“殿下还在犹豫?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子心中早就对殿下生疑,巧言令色也只是安殿下之心。殿下若不当机立断,恐怕必遭其害。”
“殿下难道忘了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吗?”文士最后这句已经是厉声在说了。
刘协身体猛地一颤,母亲死时的那种凄惨浮上了心头。
他抬起头直视着文士的眼睛,目光中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城府,文士猛地心神一凝。
“照辛先生所说,父皇的遗诏之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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