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带着一股森冷之气的人正是柳美人,却见她今日难得的盛装打扮,一身绯红色绣着牡丹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飞天髻上斜插镶满宝石的碧玉簪……当真是少见的艳丽。
“正是臣妾,怎么?贵妃娘娘不欢迎我么?”柳美人嘴角噙着一丝冷冷的笑容,一步一步地踏进门来。
“欢迎,本宫怎么会不欢迎呢?本宫正巴不得妹妹也进来天天陪着我呢~”回过神来的刘珍珍,又一贯不饶人地毒舌起来。
“臣妾倒是想呀,就担心贵妃娘娘天天对着我这张脸,不知会不会想起我那才三个月大的孩儿来……他可是天天惦记着娘娘你呢。”
说完,柳美人只管幽幽地看着刘珍珍,那眼神极其之诧异,令人顿感毛骨悚然。饶是刘珍珍平日蛮横惯了,却还是暗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宫中的众姐妹都很是记挂娘娘呢~可惜呀,娘娘只是被打入了冷宫,本来按照娘娘的罪行,就算是凌迟处死也不为过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
柳美人却没有理会她所说的话,只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呵呵,贵妃娘娘,你听,是我那孩儿向你索命来了……”
这时,窗外有风吹过,仿佛一阵阵呜咽之声,树林的枯枝亦随风摇摆,在窗纸上投下斑驳的黑影,似有无数支张牙舞爪的手正迎面扑来……
主珍珍不由感到一阵无端的恐惧!不自觉地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哈哈,你怕了么?你终于怕了。”看到刘珍珍战战兢兢的样子,柳美人忽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甚至眼角处竟渗出了丝丝的泪光。
“你这疯妇!想孩子想疯了吧?告诉你,最好赶快给本宫离开,不然有朝一日等本宫出了这冷宫,有你好瞧的时候……”
柳美人陡然停住了笑声!仿佛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地,直愣愣瞧着刘珍珍:“呵呵,贵妃娘娘以为还会有这样的机会么?”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别忘了,当朝太师可是本宫父亲,还有刘太妃也是我嫡亲的姑姑……”刘珍珍此刻仿佛猜到了柳美人今夜前来的意图,一时间居然流露出了一丝害怕的神色。
“想干什么?本宫打扮得这么隆重,难道贵妃娘娘居然看不出来么?没错,本宫就是专门前来送贵妃娘娘最后一程的……”柳美人一脸阴森地,嘲讽地看着缩到墙角处的刘珍珍。
“你敢!当心我明日就告了太妃,让你们母子俩作伴去。告诉你,就算你那短命福薄的孩子能够生下来,能不能养大还是一个问题呢?”刘珍珍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声色内茬地冲柳美人叫嚣起来。
让刘珍珍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番话再度深深地刺痛了柳美人的心!只见一向柔弱可欺的柳美人此刻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发了疯一般,飞扑上来紧紧扼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远远超出了刘珍珍的想象。
“我为什么不敢?当初我的孩子在肚子里才三个多月,你居然就让人下毒将他置于死地!现在还敢诅咒他?啊!我要杀了你这个毒妇……”
惊恐地看着咫尺间柳美人扭曲变形的面孔,刘珍珍这才发现事情大为不妙,已远远超出了自己控制的范围。于是,她张开嘴准备大声呼救!
却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嘴上早已重重地挨了一巴掌!还没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柳美人已状如疯妇一般,猛地揪住她的头发,一下接一下地用力往有些发潮的粉墙上撞去……
一下、两下……墙上因撞击而灰扑扑掉下来的粉尘,竟将刘珍珍的大半张脸涂成了雪白的一片,而从额上蜿蜒流下的血迹就如盛开在雪地中的红梅一般,令人触目惊心。
柳美人手中的刘珍珍渐渐不再挣扎……这时,柳美人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这一声,让已陷入疯狂中的柳美人仿佛突然惊醒过来一般。倏地松开手,倒退了两步。而此时的刘珍珍仿佛失去倚仗的烂泥一般,顺着墙根直溜溜地滑了下来,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我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呀?”柳美人眼底一片惘然,一手掩嘴,看着瘫倒在地,满脸鲜血的刘珍珍,竟然有一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江潇潇恨铁不成铜地剐了此刻手足无措的柳美人一眼:“这时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说完,江潇潇不再理会她,只硬着头皮走近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刘珍珍。弯下身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微微颤抖着的手伸到了她的鼻翼下端……
片刻,江潇潇如释重负般大大松了一口气:“还有呼吸!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不然,被人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说完,快快的过去扶起神色慌张的柳美人就要跨出门去。
不想,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江潇潇立马警惕起来,朝柳美人“嘘”的一声!然后自己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探出头去想看个究竟。
这时,墙角突然窜出来一只凶神恶煞的野猫,横冲直撞几下,又倏地一跃而起,消失在墙头之上……
“哦,原来是一只野猫!”江潇潇心有余悻地偷偷擦了一把冷汗。留心看看四周再无异样,赶紧转身一把挽起腿脚发软的柳美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般离开了死寂一片的冷宫……
一路上,为了避人耳目,江潇潇特意挑了偏僻的、幽暗的小道走。一路上,俩人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知摔了几个跟斗,却不敢稍作停留,爬起来后又一个劲地往前走……
终于,俩人狼狈不堪回到了柳美人的青玉宫。江潇潇鬼鬼崇崇地往里头张望一番,见院里已是乌灯黑火的一片。于是,俩人便静悄悄地潜入了寝殿。
来到门口,轻轻地敲了三下门,立即听到里面响起了一个局促不安的声音:“谁啊?”
柳美人凑到近前,颤颤的、低低的回了一声:“湘竹,是我。”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脸惴惴不安的湘竹露出脸来。江潇潇与柳美人赶紧侧身闪了进去。
湘竹看到俩人披头散发、身上沾满了泥土和杂草的狼狈样,不由惊呆了。
江潇潇不由得横了她一眼:“还不赶紧端杯热茶来给你家主子!”
湘竹惊疑不定地瞄了一眼此刻脸色苍白如纸的主子,当下也不敢多问,只乖乖地迅速走了出去。
江潇潇这才将柳美人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紧紧捧起她如死灰般的脸,直直地瞪视着她:“你傻啦?刘珍珍都进了冷宫了,你犯得着再搭进去一条命么?”
湘竹急急地端来了一杯热茶,江潇潇头也不回地接过,猛地塞进了柳美人如千年寒冰一般的手里。捧着热茶,急急地喝下一口,柳美人仿佛死去的眼珠终于骨碌转动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的……我原本只想好好教训一下她。可是她、她不该一个劲地咒我那死去的孩儿。呜、呜……我真不是有心的。潇潇,你要相信我。”柳美人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却转瞬崩溃般地趴在江潇潇怀里痛哭起来。
江潇潇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轻轻地摩挲着。
“乖、不哭!你要记住,无论什么人问起,你都要一口咬定,整晚都跟湘竹待在寝殿内睡觉……清楚了么?”说这话时,江潇潇目光犀利地同时斜了湘竹一眼。
湘竹接收到信息,赶紧一个劲地点头。然后走过来接过了江潇潇手中的主子,轻轻地帮她梳洗起来。
从柳美人的青玉宫出来后,江潇潇悄无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青宁宫。寝殿内同样有心急如焚的腊梅候在那里。
“娘娘,怎么样了?”腊梅一脸担忧地迎了上来。
“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刘珍珍受了点伤。”江潇潇故作轻松地说完,便吩咐腊梅打水来帮自己梳洗。
腊梅离开后,江潇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头却如压上了一块大石般的沉重。明天?管他呢,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