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里来凤街那座宅院里,指不是自家公子是不同意的。
即便自家少夫人是为了君家安危着想,即便此刻正是两人闹别扭的时候,但依自家公子那般疼爱自家少夫人的程度,怕也是反对的。
小二只想对了一半,那就是白青亭确实有怕君子恒反对她这般做的顾虑,但两人可不是闹别扭那般简单,这一点错了。
白青亭取出手术刀,小二接过开始消毒,消毒后方交还给白青亭。
递到一半,小二问:
“少夫人,要不还是我来吧?”
白青亭摇首:“不必,脚丫上的我自已看得见,可以自已来,待到后背那胎记时,再由你来。”
小二沉默了下来,半会后还是迟疑着问道:
“少夫人,除了君家,你这般做还有旁的理由么?”
正在将袜子也脱去的白青亭抬眼瞧小二,反问道:
“你觉呢?”
小二敛下眼,她不敢与白青亭对视:
“奴婢……不知道……”
小二应当是知道些什么的,方会如此问她。
但白青亭并没有再追问,她想小二想说的时候总会说的,一如她想对小二说的时候也会说的。
执着手术刀,看着刀片锋利的冷芒,她让小二拿了块厚实的棉布垫在自已右脚丫下,然后开始下刀。
下刀的时候,她自已倒没什么,因为以前她为了生存,没少对自已狠心下刀。
但这一幕落在小二眼里,还是不同的。
小二看着白青亭毫不手软地对自已右脚丫上那一颗艳红的朱砂痣迅速下刀时,即便是以冷漠著称的她也忍不住动容。
双目触及白青亭右脚丫迅速流出红彤彤的血来,她有些慌了,下意识地想为白青亭止血,却被白青亭喝住了:
“小二!先别倒止血散,朱砂痣被我完全挖出来之后,你再撒下止血散。”
小二止住已摆了姿势要倒止血散的手,她抬眼看着因疼却咬牙不吭半声的白青亭冷汗淋漓,如珍珠般晶莹剔透一颗又一颗地自额头滑落。
白青亭又道:“给我擦擦汗!”
小二即刻照做,但手还是微慌地抓了一块帕巾轻柔地往白青亭额上抹去。
白青亭分神睨了小二一眼:“别慌,这不是什么大事,又不会死人,慌什么?”
小二点头,心里却不是滋味。
她深知自家少夫人真正的身份,明家满门惨案在她未跟随白青亭之前,还是君子恒让她去做的调查。
明门冤案,她再清清楚楚不过。
在她心里,她心疼着白青亭自小所经历的磨难,却又困惑于小一告诉她的那些话……
小二正恍神间,白青亭说道:
“好了,你帮我止血,还有包扎。”
小二应是,然后开始撒下止血散。
这是自家公子最好的止血散,很久以前便交给她了,说是自家公子初见到自家少夫人的那一回,少夫人便流了很多的血,还是少夫人自已扎的大腿。
往前自家公子便要她时刻带着这最好的止血散,还有一些其最好的伤药,公子说,希望用不上吧。
但事实上是,还真是有备无患。
止血散的效果很好,白青亭右脚丫上被她自已挖出来的那颗朱砂痣上的一个小****终于止了不停流出来的血。
小二看止血了,又撒了些上去,然后开始用早备好的湿棉巾擦干净白青亭脚丫上流得一片腥红的血。
擦的时候,她很小心,心里也堵堵的。
像是有一股气憋在她心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堵得她难过极了。
白青亭看着小二的神色,其中的细微变化她瞧得出来,但她却什么也没说。
她明白小二心中有事,定然是她晕倒时的那会与小二出去见了谁有关系,但小二没说,应该是没到与她说的时候吧。
她会等,等着小二来与她坦白。
小二小心缓慢地将白青亭右脚丫包扎好的时候,已是两刻钟过去,她也累得满头大汗。
好的时候,白青亭递给小二一条手帕,示意小二擦擦汗。
小二接过擦了几下后,看着白青亭神色很萎靡不振地说道:
“奴婢是不是很没用……”
白青亭笑了下:“不,你做得很好,瞧,止血包扎得多好!我都不疼了。”
哪里会真的不疼了?
小二是练武之人,哪里会不知这种特意自身上挖出肉来的痛感,即便只有一颗痣那么小的一点点肉,但那也是自身上生生挖下来的。
疼痛两个字,又岂能形容得了?
微敛了眼帘,小二硬将微热的眼眶给逼回去。
没有让她有太多时间的感性,白青亭移了个后背给小二,背对着她坐着,然后开始脱衣衫。
当白青亭上身的衣衫全部褪尽时,小二看到了白青亭白皙的后背右下侧有个形似圆阳的赤色胎记。
盯着这个胎记好一会,小二还是没缓过神来。
有两指并拢那般粗大小的圆形胎记,她好久没拿起白青亭挖出朱砂痣后,她接过擦得干干净净了的手术刀。
白青亭没有等到小二动手,知道是小二心软又手软了,心道幸好小七没在里间,要不然见到方才她自已动手挖朱砂痣的一幕,准得哭得不能自已,顺带着那泪水能将三人都给淹了。
没有催促小二,她安静地坐着,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是做全了心理准备,小二终于执起了那把锋利怪异的手术刀。
自家少夫人教过她怎么用,她是知道怎么拿、怎么切、怎么下刀的。
拿起了手术刀,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小二真的拿起了刀,对准了白青亭后背右下侧的圆阳赤色胎记时,她还是停在了只看却无法动手的僵硬。
这时白青亭叹息道:“若非后背我看不着,也构不着,那也不必让你动手了……”
小二手中的手术刀一偏,她眉头及心上因着白青亭忽而出声说道的言语吓得纷纷跳了几跳。
或许她在其他小字辈中,是那个冷漠狠绝的小二。
可此刻在看不到她面容神色的白青亭心里,她不过是一个尚不到二十岁却被迫经历了许多的普通姑娘。
她也会怕,也有下不手的时候。
小二手中手术刀的刀尖本就指着圆阳胎记的位置,只是还未下手,这时白青亭伸出手来,绕到身后准确地抓住小二执刀的手道:
“小二别怕……”
然后,刀尖划破了胎记的表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