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可不管谁会被气吐血,他策马走出不多远,便下了马。
常大贵骑着一匹铁魂卫让出的马追了上来,愕然看了看四周,道:“这不是去南境的路,还有……王爷您为何不捆绑末将?”
“我绑你做什么?”墨然笑吟吟看着他,“你觉得你自己有罪吗?”
常大贵眉毛一竖,眼底涌出怒色,铮铮地答:“当然没有!”
“那么,”墨然回身,看着那群浩浩荡荡的步兵,“你们,有罪吗?”
士兵沉默,下一瞬爆发山洪一般的呼喊,“没有!”
“你们敢说,我就敢信。”墨然立在高处,夜风里珍珠白衣袂飘动如浮云,声音却沉冷,远远地传出去,“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去西凌受审判;一个是随我,去北严。”
常大贵霍然抬头。
“北严!”
“北严被围已经第五日。”墨然冷冷道,“这是扼守西北往内陆要道的门户,是你们近在咫尺的父老乡亲所在地,是你们天历军必须守护的重镇。北严城破,我不信你不知道。”
常大贵沉默。
“你已经彻底得罪历然,想要活下去乃至翻身,你需要一场功勋。”墨然一手指着北严,“救下北严,驱除入境的西周军队,你就是此役的大功臣,到时候谁还能冤屈你半分?谁还能说你这个灭杀西周的大将,通敌卖国?”
“可我擅自出兵……”
“一切后果,由我承当!”
又一阵沉默,半晌常大贵转身,看看身后饱受刑伤的属下,看看蠢蠢欲动神情悲愤的士兵,再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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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精兵,改道奔赴北严。
墨然始终微笑,无人察觉他眉间微微疲惫。
他身边赵七望着浩浩荡荡援军奔向北严,心中微微震动。
只有他才明白,不管军务,也被当朝猜忌着不能插手军务的墨然,做到这一切,有多艰难。
此时南境总督若在,也要惊叹——原来他还是猜错了,墨然要总督令并不仅仅为了清道,他不要天历挡他路,但还要用天历的兵,这才是他墨然的连环计——夺取总督令——以自己护卫假冒西周军出没在青水关——让天历少帅以军机被泄露为由自青水关撤军,清洗军中——以总督令侦办罪犯带走被清洗的将军——夺取这一支雄厚的天历精兵,援救北严!
七拐八绕,才绕到终点,火中取栗,与虎谋皮,无上智慧尽在其间。
最高境界的空手套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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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人马向北严,取道秘密,而历然还不知道。
他一口血喷出,惊坏了身边属下,众人一阵忙乱,将他扶入总帐,历然缓过气来,将人都赶了出去,严禁任何人泄露今晚发生的事情,身边只留下几个亲信。
他双手据案,如饿狼一般眼冒绿光,死死盯着烛火,橘黄的烛光跳跃,将他的脸色映得惨青惨白,如鬼。
“少帅……”身边亲信将士想劝,却又不敢劝。
今日历然所受到的打击,岂是心高气傲一帆风顺的少帅所能承受?更要命的是,给他这样侮辱打击的,还是墨然。
一个你一心要压过的人,老天终于给你机会和他博弈,到头来依旧输了个一败涂地,一口血喷在尘埃,也洗不掉深刻在骨的羞耻。
帐外忽然有点异声,历然霍然抬头,“什么人!”
帐门掀开,士兵将人拖了出来,历然眼睛血红地望了那人半晌,才发觉那是北严城前来求援的士兵。
这人在天历营里已经有三天了,一直没等到天历出兵,想必心中焦灼,便在大帐附近时常转悠,平时历然也不理他,今日他却正撞到枪口上。
这士兵心中却只有北严,好容易有机会面见大帅,什么也顾不得,扑上来便哀求,“求求少帅,求求少帅,救救北严!北严危殆!卑下走的时候,百里姑娘再三嘱咐在下,务必将军情和少帅剖析明白,少帅——”
历然忽然慢慢抬起头。
此刻的他,满怀恶意,听见任何名字,都觉得是对他的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