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碧蟾望着康熙和胤禛离去的背影,询问道。
四福晋眉尖微拧,道:“万岁爷让四爷陪他散心。”
碧蟾愣了愣,上前搀着四福晋的胳膊,抿唇笑道:“福晋不用担心,依奴婢看,万岁爷不像是冷落了四爷,反倒是在乎得很。”
四福晋惊愕:“怎么说?”
碧蟾道:“奴婢只是觉得,这些日子,四爷不如以前对万岁爷那样上心了。最近宫里宫外的传言很多,福晋别太放在心上,四爷乃性情中人,奴婢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些流言蜚语伤不了他。倒是福晋您,今日看着,都消瘦许多了。”
四福晋羞赧地低下头,不再多说,跟随碧蟾一同往永和宫走去。
……
夜间的紫禁城,灯火闪亮,如同白昼,雪花纷至而落,泛着银白色的光,给这个热闹非凡的夜晚平添了一丝静谧。
父子俩踩着厚厚的积雪,一前一后地走着。就像几年前,在五台山的峰顶。
心里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总是想着,以前两人之间相处的那些时日,都是用什么来打发的,又是怎么来交流的。那般默契、自然、不受拘束。
似乎明白了一些感情,就多了一层拘束。
“近来身体如何?若是嫌吵不如搬到朕的园子里去,那里清净。”康熙打破尴尬的沉寂,表现得如同一个关心儿子的寻常父亲。
胤禛点头,答道:“多谢皇父关心,好多了。”
习惯了被奉承,也习惯了被恭维,这时候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讨好心系之人。突然发现身边连一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以前有什么事什么话都与胤禛交谈,可当谈论对象变成胤禛时,这肚子里的苦水就不知该向谁吐了。
当真是孤家寡人!
“朕听你额娘说,弘晖那小子已经会读书写字了?”
“只会写几个简单的数字。”
“是个早慧的,有空带过来给朕瞧瞧,考校考校。”
“只怕叨扰了皇父。”
“他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能有多叨扰,再不济也比十三十四那两个混小子强。”
胤禛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康熙继续找话说,以化解在面对胤禛时的尴尬和慌乱:“朕打算年后让十三跟你去户部历练,也好安排些差事。”
“十三年纪还小,不妨再等两年。而且听十三说,他额娘近来身子不大好,怕是离不开十三的照料。”这是自胤禛从沿海回来,与康熙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只因事关十三。
没由得一阵气闷,康熙暗自吸气,极力克制住内心的妒意,顺了胤禛的意:“也好。”
胤禛松了口气,低下头,带着一丝愧疚:“谢皇父体谅。”
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那感觉就好像一拳头砸在棉花上,康熙也失去了交谈的兴致,父子俩谁也不说话,各自想着各的心事。胤禛俨然一副合格皇子的严格做派。康熙却觉得心里憋屈,自打胤禛从沿海回来,不再讨好巴结他,也不再关心朝堂之事,就好像对争储也没了兴趣,只一心一意做他的闲散王爷。
康熙牵起唇角僵硬地笑了笑,指着不远处一座亭子,道:“走了这一阵也累了,陪朕过去歇歇脚。”
胤禛恭敬应‘是’,规规矩矩跟在康熙身后,琢磨着康熙是真的关心他还是试探他。
刚走了几步,却见李德全惊慌失措地小跑过来。
能让乾清宫大总管这般失态,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康熙和胤禛顿足。
李德全在康熙跟前跪下,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压低了声音禀道:“太子……太子和乔贵人……”
康熙浓眉紧蹙,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李德全喘了几口大气,才继续道:“乔贵人突然从毓庆宫哭着跑出来,被当值的太监碰见,奴才们不敢扰了主子们的雅兴,便悄悄将乔贵人带到乾清宫了,来请万岁爷做主。”
“太子呢?”
李德全道:“太子还在毓庆宫熟睡。”
胤禛瞅着康熙的怒容,沉默着不说话。李德全这话说得明白,乔贵人大晚上的往太子宫里跑,还被当值的宫人抓住了,若不是有失体面,也不必这么急着来禀告康熙了。
康熙略微偏头,对上胤禛的视线,斟酌再三,终是舍不得让胤禛参和进来,于是说道:“累了便去你额娘宫里歇会儿。”
胤禛微怔,抬头直视康熙的眼睛,却发现那里面蕴藏着他无论如何也读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