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就听惠妃在外面问道:“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倩倩刚刚就真哭过,现在装起来就更像。“惠妃娘娘金安!”她抽噎着跪拜。惠妃厌恶地用手绢擦了一下鼻尖,嫌弃地问道:“贱婢,刚刚本宫的话可有听到?”
倩倩低低地说道:“回惠妃娘娘的话,熙妃娘娘病体严重,太医嘱咐不能见风,所以门都是合上的。”惠妃讥诮一笑,一脚过去把她踢到在一边:“滚!好狗不挡道!”骂完她趾高气扬地就走了进去。倩倩被结结实实地踢了一下,痛苦地翻跪到一旁。眼看着惠妃要直接冲进去,只好苦苦哀求道:“娘娘,请娘娘留步……”
惠妃哪里肯听她的,直接带着一帮奴才婢女,风风火火地就闯了进去。屋里一阵浓郁的药味儿,隐隐还有潮潮的霉气味道,惠妃眉头一皱,要不是为了亲眼来证实,她还真不会屈尊来这里寻晦气。
寝房内也是窗户紧闭,只有微弱的光从缝隙处照进来,暗处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惠妃威风地开口:“来人,点灯!”倩倩一下冲进来,跪在地上惶恐地说道:“惠妃娘娘息怒,我家娘娘不能吸入烟火之气,不然会病情加重,请惠妃娘娘高抬贵手。”
惠妃厌恶倩倩像狗屁膏药一般,死活粘着她,怒喝道:“滚!再多做纠缠,本宫就把你杖毙!”一阵闷哼声从床上传来,尤芊袭突然咳嗽起来,而且是撕心裂肺那样的剧咳。倩倩连忙爬起来,冲到床边,扶起气若游丝的尤芊袭,“娘娘,娘娘你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尤芊袭一边咳嗽,一边指着不远处的痰盂,倩倩会意,赶紧去角落里端起一个青花瓷器。
惠妃突然喝道:“还不快给本宫点灯,本宫就不信,见了光就会死人。”杨儿抽出一个火折子,揭开一个灯罩,朦胧的火光立即把屋子里的一切都照亮。
就在这个时候,尤芊袭突然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除了倩倩,都捂着口鼻往后面躲闪。惠妃更是恶心地转过头去,她身边的那个娃娃脸小太监偷偷瞄了一眼,隐约看到红色的赃物从袭妃的口中吐道痰盂里。他忽然大惊小怪地哆嗦起来,喊道:“不好,熙妃娘娘吐血了。”
惠妃一听,心中也是吓得一跳,这个病别真的是可以传染的瘟疫啊。尤芊袭死了,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自己可别寻到了这个晦气,跟着她一起陪葬。
她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混账,快不快扶着本宫赶紧离开。”倩倩却一再纠缠了上来,死死地拽着她的裙角,哭丧着道:“娘娘啊……你千万不要走啊……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娘……求求你,奴婢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你啊!”
惠妃一边挣脱着自己的裙子,一边惊怒地吼着旁人:“一群废物!还不快给本宫把这个贱婢拉开,说不定她也染了疯病,快带本宫速速离去。”
杨儿护住心切,眼见怎么也扯不开倩倩的手,直接拔下头上的簪子,齐齐地把她拉着的那块儿裙角,刺啦一声给划破。惠妃也顾不上追究婢子们的大胆犯上,连忙急匆匆地逃了出去。一直跑出了未央宫的大门外,还能听到倩倩苦苦的哭泣声,和尤芊袭快断气的咳嗽声。
过了一会儿,倩倩干嚎着嗓子,伸长脖子看了一下院门外,长长地松了口气:“娘娘啊,告诉你天气凉,不要吃那么多西瓜,现在可好,都吐出来了吧。”
尤芊袭用手捏着嗓子,苦着脸说道:“快,给我倒杯水,刚刚卖力气,可真的是很痛苦啊。这会儿,喉咙这一块儿,都快冒烟儿了。”
倩倩偷着笑,连忙跑去了茶桌边上,“这下她们应该相信了吧,不然奴婢和娘娘,可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大的功夫。”
黑夜与白天的交替,就像墨水与宣纸的侵染,逐渐扩展,非白即黑,毫无一点灰色的地带。红云殿中,橘红色的灯笼挂面了所有的宫殿,照的里外都红通通,亮堂堂的。惠妃云渔儿自从未央宫回来后,生怕染上了浊污的病气。一到殿里,就把所有的人都赶出殿外。然后独自把里外的衣服都给脱掉,唤杨儿来,全部拿出去烧掉。
火房里的宫女今天的手都快累断了,因为红云殿的主子奴婢,都集体大洗澡,大桶大桶的热水,换了一波又一波。烛火摇曳,映照着人的身影,也黢黑地拉伸拉长。惠妃身穿一层薄软的丝绸睡意,玫红的妖艳,存托出她娇媚的脸蛋,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大概是在水中泡得过久,此刻,她已经感觉到疲软无力,像被人抽调了脊椎,横躺在卧榻上。只是那个饱满光洁的额头上,奇异地贴着一块儿湿毛巾。
杨儿乌黑的长头发还滴着水,显然也是刚刚沐浴过,从别人身旁走过的时候,还飘着一阵皂角的清香。她的一双小脚,像滚跑的轮子,骨碌碌地从屋外进来,低着头,神色忐忑地站在一边。
惠妃连忙起身,湿毛巾吧嗒一下,直接滑下来,掉在了地上。她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告诉皇上,本宫病了。”
杨儿的脸好像被秋霜打嫣儿了的茄子,垂头丧气地说道:“奴婢亲自给小渣子塞的银子,叫他务必要把这个消息传给皇上。可是,可是刚刚小福子回来报告,说……”她偷偷瞄了一下惠妃的脸色,有些支支吾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