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昌化县富户,在集市上目睹县令一门尽诛的血腥场景后,哆哆嗦嗦地响应了吕策的号召,将“赃款”捐纳出来。、暗室各处的银子,但眼见五源谷大兵杀人如麻,谁敢要银子不要命。有个姓赵的捕头试图虚报家底,被抄家的先锋营发现了两千两藏银未报,立即砍了脑袋。
小小一个昌化县被吕策挖地三尺,入城三天搜刮出七万两银子。吕策的时间很紧,就把赵源的威字旗留在了昌化,负责分田地募新兵,自己带着先锋营南下进攻感恩县。同样忙碌的还有秦明韬。山前港一败后儋州已无兵,见到五源谷的旗帜就不战而降。拿下无人防御的儋州后,改水营只在儋州休息了一天便北上打临高。反正徐正南也不在临高了,庞宁懒得跟着秦明韬把腰跑断,舒舒服服地留在了儋州。
知州汪同宗自然是被咔嚓了,对于判官林世哲,庞宁倒没有太大恶感。五源谷入了城,林世哲仗着脸熟,便抬着各色礼物来竭力巴结庞宁。董学普和史班还在山前港,秦明韬离开儋州/ 以后,城里只有庞宁一个头领,庞宁自然要把儋州管起来,身边正缺人手。林世哲对本地大小事务熟悉得很,一五一十地全跟庞宁抖了出来。接触下来,庞宁觉得林世哲分外精干,比起自己手下那些要强上百十倍,倒是颇为倚重。
对于董学普力主的减租赋均田地的政策,庞宁不是特别支持,这样彻底的和缙绅阶级决裂,树敌毕竟太多。下手前庞宁还要再看看,这几天只由林世哲陪着,在知州衙门里一波一波地安抚儋州各个层面的人物。儋州没经历战火,昌化那边吕策干的事情一时也还没传过来,加上庞宁广贴布告好言安抚,没过几天儋州城里又恢复了元气。胆子大的商家,见如今只有巡城的新兵,没了勒索的衙役,干脆撩起门板又做起了生意。
天塌下来了,小老百姓也要等米下锅填肚子不是?米杂店第一个开门。布庄卖的是五源谷的海布,自然也是不怕的,接着也开了业。酒馆妓院又没跟着官府伤天害理,几个青楼老板还都和庞宁认识,哪里有害怕的道理。庞老爷在知州府门口插着面“减租赋”的黄色锦旗,那都是找原来官老爷的麻烦,百姓都是不怕的。没几天,整个儋州城竟毫无沦入贼手的觉悟,热热闹闹地运转起来。
这天晚上城里商贾还不容易排上了队,抖擞了精神在云雷楼宴请庞宁。肥肥胖胖的阮贡生给庞宁斟了满满一杯酒,便要和“庞相爷”行酒令。理_想_文_学按理说贼人造反,那当头的都是草莽将军。可庞宁这个头领,说起生意来头头是道,诗词造诣在儋州昌化一带也是颇有声名,倒是让诸人刮目相看。既然不是武将就是文官了,众人便只把庞宁叫做相爷。庞宁最怕行酒令,手艺差,赶紧摇了摇手,岔开话题,让前厅的妓女们把曲子唱起来。
桌上的宾客都是些和庞宁脸熟的缙绅商贾,知道庞宁性子随意,便自己玩耍起来。只那个阮贡生拉着庞宁介绍着城里的三教九流,间或夹杂自己对五源谷一贯的倾慕和对庞相爷的崇拜,时而说到些俗趣事情,把庞宁逗得哈哈大笑。
闹了一两个时辰,一桌人喝得沸眼惺忪,听到外面巡城的改水营士兵打锣宵禁了。阮贡生从桌子底下爬了上来,冲庞相爷的大红人林世哲扬了扬下巴,林世哲却毫无动作。阮贡生哼了一声,自己凑上去,推开一帮围着庞爷求诗巴结的沸鬼,笑着说道,“相爷入主儋州七天了,不扰百姓满城归心,我等小民自然是诚心拜服,今日有幸请相爷移驾,都想跟相爷打听打听治国之道,我等好做谋划,赚些养老银子。”
庞宁一时没听明白这话,想了想,猜到是吕策在昌化抢劫的事情传到这里来了。城里的小老百姓可能还不知道,但这些商人眼线广布,自然都知晓了,这是打听庞宁要怎么处理他们。庞宁闻言笑了笑,他这一笑,桌上吵闹的,笑骂的,调戏歌姬的都停了下来,齐齐往这边看过来。庞宁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诸位放心,我五源谷要的只是两个东西,资源和市场!”
桌上一圈人听得云里雾里,半晌没反应过来。那阮贡生听得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道,“相爷高见!”顿时一桌人都反应过来,听不听得懂是一个问题,相爷说了话是另一个问题,一下子马屁如潮。庞宁摆了摆手,道,“诸位都是做买卖的,买卖人不说虚话。我五源谷不是流贼闯王,不是建州鞑子,五源谷是来建设,而不是来毁坏的。你们这几个都是儋州最大的商人,有些人在琼州各县都有商铺,有些人还有船,生意做到两广。五源谷要做的事情,是和你们一起赚钱,你们把棉花煤炭硝石运给我,我把钢铁棉布卖给你们!以后,我们需要更多的资源,作出更多的新商品,需要更大的市场!”
众人闻言一愣,琢磨起庞宁这句高深莫测的话语,五源谷确实和造反农民不一样。不光是眼前的这个风流倜傥的头领,还是他们看到的秩序井然的改水营大兵。不光是五源谷惊世骇俗的集群炮兵,还是那精细薄密的畅销“海布”,五源谷都像个神奇的新世界,不停的冲刷着众人对事务的理解认识。如果是以往的黎人攻城,他们就算家业不要了,也会逃出儋州,可听说是五源谷来了,他们一个个都选择了冒险留在了儋州城里投降。